樹妖的體內世界中,光芒暗淡,空氣中彌漫著腐朽與絕望的氣息。
一棵龐大無比的巨樹,樹干扭曲如虬龍,矗立在這個世界中心,仿佛撐起了這片死寂的蒼穹,它的枝條如同無數垂死的觸手。
樹下,癱坐著眾多被樹妖抓來的神靈。
他們個個面色灰敗,眼神空洞。
每一個神靈胸前都扎著一顆猙獰的綠色種子,它如同活物心臟般劇烈搏動,每一次收縮,都貪婪地抽取著宿主身上的本源與神力,發出細微的“噗通、噗通”聲。
絕望的氣息,如同實質的濃霧,籠罩著每一個人。
有的神靈在及時行樂,縱情聲色、放浪的形骸,試圖用短暫的歡愉麻痹對死亡的恐懼。
有的神靈則閉目修行,眉頭緊鎖,周身神力微弱波動,仍在做最后的掙扎,試圖抓住那渺茫的生機。
兩種選擇,沒有誰對誰錯,有的只是基于自身能力與經驗,做出對于自身來說,最好的選擇。
江平安盤膝坐在一隅,背靠著一棵枯敗的小樹。
他面色平靜,但徹底沉浸在修行之中,對周圍的喧囂充耳不聞。
這一坐,便是數年。
每年,他都會吸收一滴妖幻姬提供的精血,利用妖幻姬的血統,壓制種子,為自身爭取到寶貴的時間。
妖幻姬的精血除了擁有壓制種子的作用,還擁有加速身體傷勢恢復的妙用。
江平安偷偷利用《補天訣》強化并儲存了幾滴精血,小心藏好,以備不時之需。
多一份準備,或許就多一線希望。
被樹妖抓住的第五年,中央那棵支撐天地的巨樹,開始顯現出枯萎的跡象,原本幽暗的光澤迅速褪去,龐大的葉片變得焦黃,簌簌落下,樹干上的裂痕越來越多,甚至開始流出腥臭的汁液。
顯然,妖幻姬之前的判斷是真的,這樹妖確實受了重傷,正在走向崩潰。
巨樹枯萎的同時,眾神的狀態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萎靡下去。
他們胸前的種子,為了自身生長,更加瘋狂地抽取著宿主的神力與本源。
許多神靈形容枯槁,眼窩深陷,仿佛被風干的雕像。
期間,不是沒有人試圖反抗。
曾有一位神王咬牙想毀掉種子,然而,他剛動手,一根尖銳的樹枝便如毒蛇般從天而降,瞬間將其洞穿,神魂俱滅。
最后,還將這個人的尸體懸掛在樹上,用來威懾眾人。
樹妖用最冷酷的方式,掐滅了任何僥幸。
江平安與妖幻姬,憑借精血暫時未受到種子的影響,卻也模仿著周圍人的樣子,收斂氣息,刻意讓臉色變得蒼白,身體微微顫抖,完美融入了那片萎靡之中。
眾神被抓的第七年。
體內世界的光線愈發暗淡。
曾經那點可憐的、用于麻痹的歡樂氣氛逐漸減少。
很多神靈之間因一點口角或便爆發激烈爭吵,乃至血腥沖突。
怒吼聲、法則對撞的悶響、以及臨死前的慘嚎,不時響起。
即便樹妖冷漠地降下枝條,處死了一批又一批爭斗者,也無法徹底壓下眾人心中戾氣和絕望。
妖幻姬安靜地坐在江平安旁邊,火紅的長發失去了些許光澤。
她看著遠方兩個神靈為了和一個女人發生關系廝殺至血肉模糊,眼底深處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悲涼。
“災難來臨時,人們內心最原始的想法就會暴露出來。”她喃喃自語,聲音帶著一絲疲憊。
江平安沒有回應,甚至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依舊閉著眼睛,全力參悟著規則之力。
每一分精力都極其寶貴,必須用在最關鍵的地方。
妖幻姬沉默片刻,傳音給江平安:“既然你能破開結界,那逃出這里就不是問題,問題是,逃出去后,該怎么躲避樹妖的追殺。”
她的語氣變得凝重,“咱們的速度,肯定不如樹妖,一旦逃出去,必然會受到追殺,你是想選擇各自逃命,還是合作,拼一拼最后的機會?”
聽到談論關乎生死的正事,江平安這才緩緩睜開眼睛。
他的眼眸深邃,看不出情緒,只是平靜地詢問道:“你能在逃跑中提供什么實質性的幫助?如果無法提供有效幫助,那么各自逃命,或許是更現實的選擇。”
他的聲音很穩,直接點明關鍵。
如果這個女人是累贅,他肯定不會帶著這個女人一起逃。
妖幻姬沉默了片刻,緩緩道:“我有一招禁術,能一次分出百名化身,且在短時間內,所有化身的氣息都與本體無異,可以極大程度地迷惑樹妖的感知。”
“這是哪種類型的分身?”
江平安追問細節,不容半點含糊。
常見的分身主要有兩種:
一種是能量分身,制造容易,只消耗能量,消散無礙,但易被看破,戰力有限。
另一種是分割本源的化身,近乎真實,難辨真假,戰力不俗,但每分出一個都會削弱本體,一旦損失,會直接傷及本源。
妖幻姬知道江平安此問的深意。
若只是普通能量分身,絕難騙過修為強大的樹妖。
她回應道:“我使用的這招術法,是一種燃燒生命力的禁術,專門用來搏一線生機,它能同時造出能量化身和蘊含本源的化身。”
“在禁術的獨特作用下,一般神靈在沒有掌握特殊探查術法的情況下,很難在瞬間分辨出哪些是能量化身,哪些是蘊含本源的化身。”
她頓了頓,補充了最關鍵的一點,“甚至,可以通過秘法,制造出假象,讓真正需要逃脫的本體,在感知上更像是一個隨時會消散的能量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