抿了抿下唇,寶柒滿臉不自在地慢慢欺近了過去。
然而,就在她離騎士十五世還剩下不到一米的時候,厚重的車窗落下了。
車窗里,男人側過臉來睨視她,精實的手臂搭在車窗邊沿,目光如炬,冷唇緊拒,沒有說話。由于騎士十五龐大的身軀高度的問題,這樣俯視的姿勢,讓她心里頓時產生了一種壓迫感。
心里‘咯噔’一下,忒可怕了!
"二叔……"
她若有似無地輕喚了一聲,聲音小的,連她自個兒都不知道是真實的還是幻覺。
"上車。"
吁!
男人平淡的兩個字兒,讓她心里的忐忑感壓下去不少。瞧著他的樣子,并沒有山雨欲來的狂躁表情,還好還好,證明這位爺心情不算太糟!
深呼吸一口氣兒,她繞過汽車坐了上去。
"傷勢怎么樣"
耳邊,男人平穩冷漠的語氣又一次響起。
不過么,他說話的對象不是她,而是車窗外滿臉暗沉的江大志,而他問的人,是這會兒還躺在醫院病房里的可憐結巴妹兒。
"她傷得不重,可是……"
想到自個兒滿心的期待和歡喜變成這樣不可收拾的結果,江大志的臉色有些難看。心里更是迷惘,事到如今,他今后和小結巴的感情還能發展么在她父母的強烈阻撓之下,他們還能有希望么
"可是什么"手指撐了撐額頭,冷梟的聲音不輕不重,卻帶著貫常的冷漠和沉穩。
"唉!出了這茬子事兒,他的父母堅決不會同意我和她在一塊兒了,頭兒,我跟她更加沒有指望了……"
想到結巴妹,一向油嘴滑舌的大江子,語氣竟然有些許的哽咽。
不過也是,剛剛萌芽的愛情花朵兒,突然遭到狂風暴雨,就這么活生生被人給掐斷了,換了誰心里能好受啊
冷梟擰了眉頭,瞄了他一眼,輕斥道。
"出息!"
戰友這么多年,對于江大志這個人,冷梟當然還是了解的。別看他平時性格大大咧咧,喜歡開點兒玩笑,插科打渾,嬉皮笑臉,像是什么都不在乎,嘴巴子油得跟泥鰍一樣。但是,在他的身上有著農村兵的共同特點,骨子里非常的敏感,還有不自信。
尤其是對待感情。
如果換了其它人或者其它的情況,對于別人感情上的事兒,冷梟是絕對不會插半根手指頭的。
但是今天這情況特殊了。
說白了,江大志是為了完成他的囑托,為了救寶柒,才讓他在爭取王雪陽父母好感的機會上首先被降了半旗,甚至是被降了全旗,弄得人家壓根兒一點機會都不給他了。
所以,他不能不管。
擰著眉頭瞄著他,見到他滿臉沮喪的小樣兒,又忍不住放下手來,冷喝了一聲口令。
"立正——"
端正地并腿站好,江大志直直地望著他,眉頭皺得像個苦瓜。
冷梟冷冷地睨著他,低斥:"堂堂一個特種兵上尉,腰桿挺直溜點。"
"是!"
一聽到冷梟這話,江大志立馬插直了胸膛。然后,動了動嘴皮兒,想說點兒什么。可是,千頭萬緒他也不知道打哪兒說起。他知道這位爺是有本事的人,可是再有本事感情上的事兒也幫不上他的忙。
沒有辦法,對于結巴妹,他這債是欠上了。
而對于結巴妹的父母,不理解他顯然也已經成了定局。
都說第一印象最為重要,他真是作死都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效果,他還有什么機會扭轉乾坤么
想了又想,他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皮,扯著嘴角就擺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來:"頭兒,就這樣吧。那啥,我先回部隊了。"說完扭過頭,他攥緊雙手就往停車場里面走去。
他的車還停在那兒。
眉目一沉,冷梟鷹隼一般銳利的目光,盯著他有些頹然的背影,突然冷冷地低喝:
"江大志。"
條件反射地轉過身來,江大志眼圈兒都紅了,沖他敬了個端正的軍禮。
"到!"
冷梟靜靜地打量著他,沉默了好幾秒,最終,嘆了一口氣。
"兄弟,謝了。"
謝了!
江大志杵在那兒愣半天,沒有回過神來,一張略顯落寞的臉兒上滿是不解的神色。
"頭兒,謝我做啥謝我啊"
面無表情地盯著他,冷梟揮了揮手,沒有解釋:"去吧。"
"是!"
在說這個是的時候,江大志已經明白他要說的話了。他的意思是感情他救了寶柒,感謝他在關鍵的時刻放棄了自己的女人,而選擇了去救寶柒。
兩個字不多,可是跟在他身邊這么多年,江大志對冷梟的了解是實打實的,這位爺感情和性格都相當的內斂,要說,他還真就沒有見過他這么嚴肅認真地跟人說感謝的話。
嘴唇微抽,他的眼睛有些酸脹,再次敬了個軍禮。
"男人嘛,應該的。"
抿緊了冷唇,冷梟凝著他沒有再說話,厚重的車窗緩緩升起,騎士十五世慢慢離去。
一直沒有機會說話的寶妞兒,不斷揉著有點兒不舒服的眼睛,強忍著從胸腔里奔騰上來的情緒,兩片兒粉色的唇蠕動了好一會兒,才低低地交待自己的錯誤。
"二叔,這件事情,都是我不好。"
"回去好好休息,什么都不要想。"淡淡地睨著她,冷梟不疾不徐地說出這句話來。話落,手臂旋即伸了過來,鉗住她的腰身提起來就放到自個兒的腿上坐下。動作又冷漠又利索,像一只充滿了掠奪性強大力量的獵豹,但是,卻又夾雜著一種難以用語來形容的淡淡情絲。
身體離開坐位,寶柒的手指下意識地攥緊他了的袖子。
看著他,她欲又止,"二叔,我……"
"想說什么"男人的聲音冷冷的。
45度昂著腦袋,寶柒凝視著他深邃無邊的黑眸,凝視著他面無表情的冷臉兒,心里如同有萬馬有奔騰,糾結得快要不行了。
到底是說還是不說
到底是主動交待還是等著被他發現
躊躇幾秒后,她纖細的手指頭慢慢地松了開來——
既然江大志都沒有向他匯報這件事兒,依照現在這情形還是不要說了吧等到她的紋身結了痂,等結的痂都脫落了,化繭成蝶,變成了一朵漂亮的薔薇花,再找個好的機會拿給他看。
按常規理論來分析,他看到一朵漂亮的薔薇花所產生的憤怒感,總歸比看到她現在還貼著保鮮膜的狼藉樣兒肯定要少得多吧
對,就這么辦。她決定了。
只不過有點兒小問題,那就是,在這紋身后兩周的恢復期里,她要怎么樣做,才能逃得過他精明的眼睛!
這事兒,挺難啊!
復雜了!回去得好好尋思尋思——
于是乎,迎上他審視的冷冽目光,她嘟了嘟唇兒,像個軟團兒一樣撲到他的懷里,神不知鬼不覺的就將話題看到了另外的事情上去。
"二叔,我的心里好不舒服啊。結巴妹本來是好好的,都是因為受了我的連累才受了傷。而且,還影響到了她跟大江子哥哥的感情。我有點兒內疚……"
眸色微暗,男人一眨不眨地盯著她變幻的小臉兒,黑瞳里噙著一絲疑惑。
終究,他什么也沒有問。
而是抬起大手撫上了她纖瘦的后背,有節奏地輕拍著安慰她。
……
……
都說人倒霉喝涼水都會塞牙,可寶妞兒覺得吧,人這運氣來了,神佛都擋不住。
在回家的路上,她還在糾結要怎么樣才能在紋身沒有痊愈之前,不被二叔發現,哪兒會想到,當天晚上老天就給了她一個驚喜——她家的大姨媽,提前三天來報道了。
從初三上學期初潮到現在,她還真的沒有像今天這樣感謝她老人家的到來。
月事兒來了多好啊,男人不僅不會也不可能有那方面的要求,而且她吃清淡或者偷偷摸查看紋身的詭異行為,都可以非常順利地躲過他的眼睛,還不會引起半點兒的懷疑。
嘛咪嘛咪哄!
看來做人啊,就得做好人,做人總是會有好運的!
給自個兒加著分,她這會兒正躲在臥室的衛生間里,將在墨云紋舍紋身后貼上去的保鮮膜給揭開,然后,仔細按照墨師父的吩咐用溫開水把紋身的圖案上面滲出來的粘滑物給沖洗干凈了,又用棉簽把圖案上的水給吸干,再涂上一層消炎藥膏,ok,完事了!
然后,她墊好了衛生面包愉快地走了出來。
心里美美的,就等著它結痂后脫落,變成漂亮的薔薇花兒了。
"明天我們去醫院。"一出來,就聽到男人沒有帶半點情緒和感情的話傳入耳朵。
寶柒微微愣了愣,幾秒之后,終于領會到首長講話的精神。不過么,她明白了,還是忍不住要問:"是去醫院看結巴妹兒么"
"嗯。"斜靠在床頭,男人的聲音還是一貫的清冷。
他是要去一趟的。
不管是為了江大志,還是對此事的善后處理,作為江大志的領導他都該去看看的。從結巴妹兒的角度來說,莫名其妙就中了這么一槍,實在屬于無枉之災。
"哦,好吧!"
慢騰騰地爬上床去,寶柒因為紋身這事兒的心里小別扭,并沒有像往常那樣兒,見到他就跟小狗見到肉包子似的迫不及待撲到他的懷里去。而是選擇了,默默地拉過被子蓋住自己,然后乖乖地閉上了眼睛睡覺。
見狀,梟爺眸色沉了——
"過來點。"
男人冷冷的聲音,平靜又霸道。可是,卻惹得寶妞兒的心跳不正常了。猛地睜開眼睛,她側過臉去——
他就那么冷冷地半倚在床頭,在暖黃的壁燈光線照耀下,身上像是籠罩了一層淡淡浮動的光暈,一雙深邃的黑眸里,一如既往的波瀾不驚。可是這么一動不動凝視的樣子,卻充斥著冷傲尊貴的氣場。
這一點,讓她非常的不爽!
扁了扁嘴,她梗著脖子,不服氣地低聲抻掇:"憑什么總是我過來你不會靠我近點兒啊霸道!不公平!"
冷梟抿著唇,冷眼望她,波瀾不驚的眸底有一抹暗芒掠過,像極捕食的獵豹看見了自己的食物!
小丫頭的脖子相當的好看,又修長又白凈,尤其是像她現在這樣兒,昂著頭一臉倔強的小樣子,將她的脖頸與下巴連接成了一抹恰到好處的弧線。
靈動,純潔,妖丶嬈,不多不少,撥丶弄得他心尖微顫。
低下頭,他貼近她的臉。
"牛上了"
"我哪兒敢啊,沒有你牛,整天愛理不理的一副吊樣兒,真欠抽!"翹丶著唇兒,寶妞兒態度不恭地回敬他。
唇角抽了抽,冷梟又湊近了一點,頭湊近她了的脖子,嗅了嗅她身上好聞的香味兒,倏地,張開嘴,就猛地咬住她的脖子。
不輕,不重,力重適中。
麻,癢難耐,寶柒尖細地叫了一聲,就用手去捶他,嬌俏地哼哼:"嘶……你吸血鬼變的呀"
眸色一沉,梟爺并沒有放開她的脖子,而是啃咬著她一路往下,剛勁十足的手指猛地挑開她的睡衣,淬上了火兒的吮丶吻就落在了她玲瓏的山巒溝壑之間,流連忘返。
"喔,二叔……不要……"弓起軟嬌的身體,寶柒嘴里嚶嚀著用手推他,感覺到他身體的變化,也感覺到了自己在他嘴里的變化,心里被雷擊中似的駭了駭,胸口像是上了彈簧一般,上下起伏過不停。
在床這點事兒上,冷梟是霸道的,不理會她的抗拒,鉗住她的手往上推開,再次對準她蹂躪。
"喔……喔……"腦門兒嗡嗡的,寶妞兒情不自禁地含糊著嗚咽兩聲兒,在他的吻里軟了身體。下一秒,男人有力的大手就將她撈了過去,摟抱得更貼近了一點,聲音沙啞暗沉。
"不聽話。"
身體貼上了他精實的胸膛,火熱的肌膚熨燙得寶柒倒吸了一口氣兒,腦子立馬就清醒過來。
"喂,不,不行……我來事兒了!"
抬起頭,冷梟望著她,好半晌沒有動彈。緊接著,為了踐行‘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他擰著眉頭就探手下去摸了摸她,冷臉,立馬就抽了。
呼呼!
有了衛生面包做掩護的寶妞兒,成功逃過了一劫。
暗吁一口氣后,她咬了咬下唇,大眼睛直勾勾地望著他,皮笑肉不笑:"額!呵呵呵,還真是不巧!"
抿著唇,男人沒有再多說什么,拍了拍她的臉蛋兒就側過身倒在她的旁邊,然后摟她入懷,將彼此的身軀貼緊。沉吟了良久,他的手又撫上了她的小腹,輕輕揉了揉,低聲問:
"有沒有不舒服"
心臟一陣亂跳,寶柒趕緊搖了搖頭,低低地干笑:"沒有沒有,哪兒會呢一般情況下,我來事兒的時候肚子是不會痛的。當然,前提是不吃涼性的東西,不洗涼水什么的……"
嘴里說得云淡風輕,其實吧,她心里嚇得不行。
娘也!
他的手離她的紋身不過二三厘米的距離。
如果今天晚上沒有大姨媽在保護她,她覺得要不被他發現,還真是難上加難。
"睡吧!"
冷梟沒有再多說,吻了吻她的額際,就闔上了眼睛。
但是,他那只大手也沒有離開,一晚上都放在她的小腹上。
當然,梟爺這個舉動還真不是莫名其妙來的。
上次他打周益那兒聽說,女人來事兒的時候子丶宮容易寒冷,肚子最好不要受了涼氣兒。而寶柒的身子本來就涼性,按他自己的理解,就把手放在那兒,暖著她的小腹,自然就不會入了涼氣導致腹痛了。
他原本是一番好心,可是卻可憐了寶柒。這只手搞得她第二天起床的時候,眼睛差點兒變成大熊貓。
太難以入睡了,太驚悚了!
——★——
又是一個冬日的清晨,時間轉到了這年的正月十二。
懶懶伸了個腰,寶柒閉著眼睛去摸了摸旁邊已經空掉的床。
沒有人了!
不過,她習慣了,也沒有什么奇怪。
由于昨兒晚上兩個人約好了今天要一起去看結巴妹,所以,等寶柒洗漱好下樓的時候,毫不意外的在客廳里看到了正坐在沙發上看今天報紙的冷梟。
挑眉,她揚起唇,給了他一個微笑:"二叔,早。"
"早。"抬起頭,睨了她一眼,冷梟淡淡地回了一個字。接著,又垂下眼皮兒將目光落到手中的報紙上。
唇角往下彎了彎,寶柒真心想給他豎一個大拇指,太佩服這個男人的淡定了。不知道的人瞧著他倆這樣兒,誰能想到晚上都睡在一個被窩呢這么一起,她又忍不住嘴賤,促狹地笑問。
"二叔,你在看報紙呢"
丫這不是明知故問么
大手頓了頓,冷梟這次連頭都沒有抬。
"嗯。"
心里暗自悶笑,寶柒咬了咬唇,沒有再多說什么,腳步輕快地就去了餐廳吃早餐。
餐廳里,逮著她寶媽就好一陣叨叨。尤其是說起了昨天發生在新世紀電影院的槍擊事件,她的話就更是嚴肅,知道她呆會要出門兒,更是千叮萬囑出門在外,一定要多注意自己的安全。說著說著,不知道怎么回事兒,她又把話題扯到游念汐的身上去了。
大年初十那天,游念汐就帶著行李搬離了冷家,一個人住到二0三軍工集團的職工宿舍去了。這會兒,寶柒從寶媽的詞上來看,她還真是千般不舍萬般不愿呢,那感覺,就像被人給下掉了一條手臂一樣的難過……
不過,專注著食物,她始終未置可否。
她沒有想到,游念汐還真的走了!
在她走之前,她一直覺得這家伙是故意裝蒜的,說什么離開不過是為了博取冷家人的同情心罷了。而現在這情形,就讓她有點兒看不懂了,葫蘆里賣的究竟是啥藥還是自個兒真誤會她了
左思右想,不得其門,索性就作罷……
吃過早飯,是寶媽目送她和冷梟一起出門的。
當軍區大院離她的視線越來越遠時,端正地坐在騎士十五世上面,寶柒不由得吐了吐舌頭,輕聲笑著問:"二叔,你說要是我媽她知道,原來我就是槍擊事件的女主角,她會不會嚇得睡不著覺啊"
"她一直失眠。"冷梟聲音淡淡的。
啊!哦!正中真相
眉頭微蹙,寶柒狐疑地側過臉,正視著他:"你怎么知道的"
從鼻翼里哼出一聲兒來,冷梟抬手揉了揉她的小腦袋,又斟酌了一下詞語,面無表情地說:"她托我找周益拿過藥。說是從你爸過世后就這樣了。"
聞,寶柒默了!
寶媽失眠這件事兒,她還真的不知道。
不過么,她既便想知道也沒有人給她機會。在她爸死了之后她就被放逐到了鎏年村,哪兒能了解她媽睡眠好不好啊!回到京都之后,母女倆的關系時好時壞,深深淺淺的鴻溝一直橫在彼此中間。
心里念叨著這件事兒,她的嘴皮子就沒有平日靈活了。
一路上,她都總在出神。
不一會兒工夫,汽車停下了來。回過神來的寶妞兒左右里一望。這地方,并不是軍總的停車場,而是離軍總不太遠處的一個大型商場,停車場的兩邊掛著商場的廣告和燈箱。
"咦,二叔,咱們干嘛在這兒來啊!"
"買東西。"
冷梟眼神深幽地看了她一眼,揉了揉她的腦袋,像是覺得她問的完全是廢話。
來超市,不買東西還能什么啊
彎著唇聳了聳肩膀,寶柒推開車門跳下去,屁顛屁顛地跟在他的后面,往那間商場的大門兒走去,一面兒走,一面兒還得放小跑,她糾結了:"喂,冷梟,你能不能慢點兒啊。對哦,咱們去超市買啥東西"
放慢了腳步,冷梟看了看她:"不好空著手去看病人吧"
額!
這個事兒吧,寶柒還真的沒有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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