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念眼簾微動,順從地應了聲“是”,重新站直了身子,安靜地侍立在一旁。
數月未見,義兄奉旨奔波于定國公府覆滅后,各種棘手的事宜,如今平安歸來便好。
殿門再次開啟。
一股裹挾著寒意的風涌了進來,隨即又被暖意吞噬。
一道頎長清瘦的身影邁入殿中。
來人一身青色翰林官服,襯得面色愈發蒼白,仿佛冬日里一株覆雪的修竹。
正是江令舟。
他穩步上前,撩袍跪下行禮,聲音清朗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氣弱:“臣江令舟參見陛下,陛下萬歲!”
“參見宸貴妃娘娘,娘娘吉祥萬安!”
南宮玄羽抬手,目光落在江令舟身上,帶著幾分嘉許:“平身!”
“江愛卿此行,不僅找到了柳家豢養的私兵,還處理了鷹硤澗的善后事宜。安撫流散,厘清田畝,功不可沒!”
“吏部的奏報朕已看過,愛卿條理分明,處置得當。”
江令舟依起身:“謝陛下嘉勉,此乃臣分內之責。”
他的目光自然而然地掠過,御案旁那道熟悉的,卻越發貴氣逼人的身影。
數月未見,她似乎清減了些許,眉宇間那份沉靜愈發深邃,如同古井深潭。
一身華美的宮裝,立在帝王身側,風華無雙。
外界關于宸貴妃盛寵,甚至能常伴御書房伺候筆墨的傳,此刻親眼得見,竟是真的。
江令舟心頭微微一震,隨即涌上純粹的欣慰。
陛下待娘娘,果然有著不同尋常的信任和倚重。
他迅速垂下眼簾,掩去眼底翻涌的情緒,只余下臣子應有的恭敬。
“……啟稟陛下,鷹硤澗殘余私兵及家眷,皆已登記造冊,分批押解至……”
江令舟定了定神,收斂心神,條理清晰地匯報具體處置結果。
他的聲音清晰平穩,將如何甄別、安置私兵,如何收繳殘余軍械,如何厘清被侵占的田產等事宜,一一詳述。
每一個環節都處理得干凈利落,不留后患,顯出了過人的才干。
只是江令舟略顯急促的呼吸,和因專注思索而微微蹙起的眉頭下,透著一股難以掩飾的疲憊……
“……田畝已丈量清楚,發還當地官府,重新造冊入籍。”
“所有善后文書、名冊和賬目副本,臣已整理妥當,呈交吏部歸檔。”
匯報完畢,江令舟微微停頓,氣息略有不穩。
沈知念靜靜聽著,目光落在江令舟清癯的側臉上。
數月奔波于那等肅殺之地,處理如此紛繁、復雜,又需鐵腕與懷柔并施的事宜。
風霜似乎在他本就單薄的身上,刻下了更深的痕跡。
江令舟下頜的線條愈發瘦削,臉色在御書房暖融的光線下,依舊透著一股長途跋涉后的蒼白和倦怠。
尤其在他匯報完畢,精神稍一松懈時,那股從骨子里透出的疲憊感,更是難以掩飾……
沈知念的指尖,在寬大的袖袍下,無聲地蜷縮了一下。
一股深切的擔憂,纏繞上她的心頭。
義兄的身體,終究是經不起這樣的心力交瘁……
然而,這些情緒被沈知念,完美地封存在眼底最深處,面上依舊是一片沉靜的溫婉。
仿佛她的所有的注意力,都只在帝王和臣子的奏對之上。
沈知念甚至沒有多看江令舟一眼,只是微微垂著眼簾,存在感極低。
聽完后,南宮玄羽滿意地點點頭:“江愛卿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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