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苑。
冬日的陽光費力地穿過被木板釘死的窗戶縫隙,在昏暗的室內投下幾道慘白的光束。
這里的時間仿佛凝固了,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只有季節更替帶來的溫差,提醒著姜婉歌,外面的世界仍在運轉。
曾經那些不甘、憤懣、算計的棱角,早已被無盡頭的幽禁生活磨得平整,只剩下麻木。
她穿著半舊的衣裙,頭發隨意挽著,坐在冰冷的凳子上,目光空茫地望著地面。
最近宮里似乎有些不同,總是傳來一些略顯嘈雜的動靜。
送飯的小太監放下食盒,正準備像往常一樣沉默地離開。
姜婉歌卻忽然開口,聲音因長久少說話,而顯得有些干澀:“外面可是有什么熱鬧?”
小太監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她會主動詢問。
守在雅文苑久了,日子沉悶,有時他們也愿意和姜婉歌說上一兩句話,排解無聊。
他左右看了看,低聲道:“也沒什么,就是新入宮的小主們,最近陸陸續續開始侍寢了。有好幾位都晉了嬪位,成了一宮主位呢。”
“宮里正忙著娘娘們遷宮的事,所以比往日熱鬧些。”
新人,侍寢。
這幾個詞像鉤子一樣,勾起了姜婉歌腦海中,一段幾乎被遺忘的記憶。
書里提過,就是這一屆的秀女里,有一個膽大包天的,竟與法圖寺那個俊美的醒塵大師有了私情!
具體的情節姜婉歌已經記不清了,畢竟被關在這里太久,很多細節都褪色了。
她只隱約記得,那個女子的名字里,似乎有一個……一個“希”字?
對,就是“希”字!
姜婉歌心里瞬間浮現出了幸災樂禍的情緒。
她抬起眼看向那個小太監,急切地問道:“這些入宮的新人里,可有誰的名字里帶了‘希’字?”
小太監聞,看姜婉歌的眼神頓時變得古怪起來,像是在看一個傻子:“各位娘娘、小主的閨名,金尊玉貴,豈是咱們這些做奴才的能隨意打聽的?”
“奴才可不敢妄,也沒處知道去。”
姜婉歌并未感到多少失望。
也是,小太監怎么可能知道所有主子的全名。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不再追問。
不知道就算了。
反正這件事總有一天會爆出來。
姜婉歌可以想象出,那一天的混亂和難堪。
一想到那個高高在上,欺騙她感情,掌控她生死的帝王,會在不知不覺中戴上一頂綠油油的帽子,姜婉歌心里就涌起了一陣扭曲的快意!
好啊,真好!
她在這暗無天日的角落里慢慢腐朽,外面那些光鮮亮麗的人,也未必干凈。
她倒要看看,看似花團錦簇的后宮,什么時候會因為那樁隱秘的丑聞,掀起驚濤駭浪。
姜婉歌重新低下頭,看著地面上那幾道慘白的光束,無聲地笑了。
這是她在絕望的囚籠中,唯一能期待的惡趣味了。
……
翊坤宮。
炭火燒得正旺。
聽竹走進來,遞上一張素雅的花箋:“娘娘,長春宮那邊送來的。貴妃娘娘邀您明日巳時初,去梅園賞景品茶。”
敦嬪接過花箋,看著上面清秀卻暗藏風骨的墨跡,眉梢微挑:“梅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