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子魚大吼一聲:“動手!”
喊聲席卷帝景亭,成員質量最高的七號秘路,徹底在困境中內訌。
歷仁王手持深淵之刃,戰意澎湃,一出手就先向朱公子與韓子魚攻殺而去。
……
一號——人間秘路。
三位身著青衣長袍,長相儒雅的青年,此刻站在帝景亭中,均是愁眉不展的模樣。
這條路與其他路的狀況不同,總共同行四人,且在前三關中均沒有攻殺任何人,只做防御,所以來時路走的十分輕松。
最重要的是,這條路的四個人并不是臨時搭伙湊成的,而是相熟、相知、相交多年的摯友。
他們先前共同游歷過很多秘境,在外面也自稱是九黎四友,相處的極為融洽。
四人分別是,潯南——曾少杰,文道宗——白盛,以及洛風古族——洛海潮,還有就是,仙瀾宗——楚燼。
在先前東極山,西極山一關中,曾少杰,白盛,以及洛海潮是同行的,但楚燼因為血引數量較低,以及觸發了天道的特殊差事,所以決定獨行。
到了人間小鎮后,三人才按照約定相見,并同行人間擂。
如今,四人共同走過這三關,本以為可以同入飛升臺了,卻不曾想,等來的卻是每條路只取一人的規則。
若是臨時拼湊的同行小隊,那在這帝墳機緣面前,大家的選擇反而就簡單了,要么打,要么殺,要么放棄,要么就談利益。
但偏偏四人是多年的摯友,且也都有一些修道者的風骨在,所以,他們此刻在友情與機緣面前,徹底陷入了兩難。
暖風吹拂,楚燼一個人坐在飛升臺上,面色平淡,體態松弛,甚至還喚出了一面方桌,只獨自提壺飲酒,一不發。
“呼!”
潯南的曾少杰是個急性子,他沉默了很久后,便與另外兩人,一同飛掠到了高臺之上。
三人瞧著楚燼,曾少杰便主動開:“這一條路只能取一人,弄得大家心情煩躁不堪,你竟還有心思在這兒飲酒啊?”
“呵。”
楚燼微微抬頭,輕道:“此等規則,我們無法違背,焦躁又有何用?”
“唉,萬古難遇的大帝機緣就在眼前,這讓誰放棄,那都不公平。”
洛海潮甩了甩袖子,話語簡潔道:“可若是公平比武,即便我們三個人聯手,怕是也擋不住你的六脈仙芒,況且也會傷了和氣,若是打出真火來,壞了我等心中情誼,那反而得不償失了。”
“我看不如這樣,抽簽算了,聽天由命,誰輸了也無話可說。”
洛海潮生性灑脫,有什么就說什么,并未藏著掖著。
楚燼聞,便微微擺手道:“坐,你們三個別站著,都坐下。”
曾少杰與洛海潮并未多想,只愁眉不展的坐在了臺上,而心思稍微活泛一些的白盛,則是目光深沉的瞧了楚燼一眼,心中若有所思。
“你有辦法?”
洛海潮自顧自的提起酒壺,竟不拘小節的對著壺嘴喝了一大口。
“咦……你那兩百歲的老父,就沒有教過你禮儀嗎?”曾少杰翻了翻白眼道:“你這樣喝,弄得唾液橫飛,都浸在了酒中,那別人還喝不喝了?”
“哈哈!”
洛海潮用袖口擦著嘴角,豪爽笑道:“當初在洪府迷宮那個秘境,我四人被困兩月有余,糧草殆盡,饑渴難耐。你連老子嘴里叼著的肉餅,都一把搶去飽腹,就著唾沫一塊嚼了……呵,此刻你倒是裝模作樣的嫌棄起我來了。”
“我記得,我記得,最后還是楚燼殺了自己的靈獸為大家充饑。”白盛點頭符合了一句。
“往事不要再提……!”
曾少杰略有些羞恥的擺了擺手。
“曾兄,白兄,洛兄,以前的事兒,你們還記得這么清楚啊?”楚燼臉色紅潤的問了一句。
“那當然啊。”曾少杰回憶從前,笑著點頭道:“出了那個秘境后,我還記得……咱們四個站在洪府山上大喊,此關一過,天下便再也沒有我們去不得的秘境。”
話音落,楚燼略有些失神的看向蒼穹流云,稍作停頓道:“三位兄弟,我給你們講講我近些時日來的境遇吧。”
三人聞都愣了愣,不明白他是何意。
楚燼盤膝而坐,低頭垂目道:“帝墳開啟,這九黎風起云涌。可惜……我時運不濟,在先前階段并未得到血引,起初,宗門以為是古皇傳人奪了本屬于我的機緣,但不料到,他得到的只是他自己的機緣,而仙瀾五城的唯一血引,卻是被一位鄉野孩童拿去了。”
“此事一出,全天下人,宗門內外,都把我當成了笑柄。認為我堂堂龍鳳譜排名第二的人,竟比不過一個鄉野孩童,乃是徒有虛名,依靠著仙瀾宗強大底蘊揚名的廢物。”
“于我個人而,這廢物也不是當不得;但于宗門而,誰都能是廢物,唯獨這無塵宗主的親傳弟子,即便是死,也不能是廢物。”
“我與宗門早已融為一體,我與師尊擁有者難以理清的師徒之情。”
“宗門為我準備了九位散修,我在長老與師兄的矚目下,奪了這九人的血引,從而才擁有了進入帝墳的資格。”
“臨行前,師尊與我說過一句話——人可以輸一輩子,但卻要贏一次。”
楚燼說到這里,稍作停頓:“我思緒良久,覺得他老人家說的很對。我是要贏一次……但這一次,不是為宗門,也不是為了報答師恩,是要真正的為自己贏一次。”
三人聽到這話,全都目光驚愕,沉默不。
“入了帝墳后,我獨行東極山,又在進入人間小鎮前停步,獨自躺在青銅棺中,與荒野中感受著赤潮威壓的寧靜。我等了數日,敗了兩人,殺了兩人,并奪了他們的血引。”
“死的那兩人,到了最后階段也不愿意放棄大帝機緣,可我也不愿,兩者不能相融,那便只能決出生死。”
楚燼緩緩提起酒壺,目光逐漸變得銳利,聲音沙啞,卻一字一頓的說道:“到了如今,天道告訴我等,一路只能入一人!那你們說……我該怎么辦?!”
“嘩啦!”
烈酒自壺嘴中辛辣的流淌而下,落入三個空杯之中。
洛海潮,曾少杰沉默良久后,竟主動接過酒杯。
“楚兄,你的話我聽懂了,無需多。”曾少杰稍稍遲疑片刻,便目光真摯道:“人走,血引留下。”
洛海潮低頭沉思半晌,才無奈的嘆息一聲:“在家族中,人人盼我成龍,人人渴望洛家能得到大帝傳承。可殊不知……這大帝傳人只有一位,唉……我真的不敢想,我出局后,他們會是何等的失望。但……嘿嘿,楚兄,祝你前路順遂,成為永夜中最閃亮的那顆星。”
話音落,二人都端起了酒杯。
旁邊,白盛瞧著那杯酒,若有所思,遲遲未動。
曾少杰雖心里萬般不甘,但此刻卻站在楚燼的立場上,出調侃道:“我說白兄啊,你師尊難倒也跟你說了,這人生總要贏一次嗎?!楚兄與我等不同,他身上扛著天塌一般的壓力……帝路總有終點,但人生卻要常有同行之人啊。”
“呵呵。”
白盛撓頭一笑,只盯著酒杯道:“不,我并不是因為不甘心。”
楚燼聞,緩緩抬頭看向了他。
“不是不甘心,又是為何?”洛海潮問。
話音落,白盛抬頭看向楚燼,笑道:“我有一個猜測,也不知對不對。”
二人對視,楚燼沒有回應。
“你在荒野中殺人,奪取的血引數量,應該不足九十九枚。入了人間小鎮后,你本也沒有打算與我三人同行,直到得知了這一關的規則后,才決定與我等共登人間擂。”
“我四人聚首后,老曾提過,我們人數有點少,可以在邀請幾位同行的人一塊上路,但你卻一直不同意,而后此事便作罷。”
“我在想,為什么你一定要與我們三個人一塊走!”
“現在我想通了,你或許早都解讀出來,那一句——葬盡同行者,可承兵主,究竟是何意!”
“與我三人同走,大家便可共同承擔赤潮威壓,此乃是最穩妥通關的辦法。而三關內,你一直不主張任何攻殺,只求防御,便也是想平穩度過三關。為何?因為我三人手中的血引數量與你的相加,一定是超過九十九枚的。對你而,血引數量已經夠了,那自然是不需要冒險的。”
“說回那句話,你可能提前猜出來,葬盡同行者,或許與自相殘殺有關。也可能,你猜的是多人同行,必有隱患,而這隱患一定就在人間擂的途中。”
“所以,你只主張與我三人同行,為的是可控。”
“我們是多年好友,彼此太過了解彼此的能耐與神通之法了。你是覺得……我們三人即便聯手,那在關鍵時刻,也無法戰勝你,此為可控。”
白盛語輕松,話語犀利至極。
楚燼呆呆的瞧著他,依舊沉默不。
“白兄!!!你此太過了!”曾少杰立馬站起身,皺眉道:“不想退,你與他登擂一戰便可,何必要這樣出口傷人呢?!!有這個必要嗎?”
白盛抬頭瞧著他,直視天空烈陽,突然咧嘴一笑,輕道:“我與你二人不同,我也是生在宗門之中,勾心斗角,耳濡目染之下,我的心……變臟了,所慮之事也臟。”
“此等猜測,都是戲,不必當真!”
話音落,白盛端起那杯酒,雙眸明亮的瞧著楚燼,一字一頓道:“楚道友,今日白盛的血引,盡歸你所有。自此之后,你我——天各一方。”
“咕咚,咕咚!”
白盛極為果斷的喝掉了那杯酒,又極為果斷的引動出自己眉心的血引,擲與高臺之上,大喊一聲:“斷頭人啊,我要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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