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姜頭說:“走吧,走到山頂最少也得兩天,再耽誤會錯過宿頭。”
陸吾嗯了一聲招呼他手下那些精銳騎士跟上,戰馬和馬車不得不暫時留在無事村。
少女像是漫不經心的走在葉姜頭身邊問:“我們沒有說過要去山頂。”
葉姜頭笑:“那更好。”
明明從小就知道應該收起好奇心的少女,在認識這兄弟二人后卻好像逐漸控制不住了她自己給自己定下的森嚴戒律。
在她成長起來的那個環境之中,好奇真的會害死人,也許是自己,也許是在乎的人。
她看起來像是淡然從容可她終究也只是個才十六歲的少女,她從不愿意強行去認識什么人更不愿意被什么人認識。
也許是到了這樣一個和她成長環境截然不同的地方,她很想認識一下這個叫姜頭的家伙。
“你為什么想把你哥送走?”
葉姜頭以斜上角度看著天空說:“因為一山不容二虎,他走了,家業都是我的!”
在他倆身后的陸吾忍不住就笑了,心說自己在某個時間段里竟然還懷疑過這小子的傻都是裝出來的。
走在最前邊開路的葉扶搖應該是也聽到這句話了,但依然毫無反應。
葉姜頭背著個重重的行囊走的卻并不吃力,相對來說那些看起來精悍強壯的騎兵下了馬開始登山之后還遠不如他。
不是冬天但這里依然冷的讓人懷疑自己能不能熬過黑夜,為了印證這一點黑夜很快就來了。
大慈悲山對于想要征服她的人來說一點都不慈悲,她的掙扎抵抗足以讓任何想爬上她的人萬劫不復。
黑暗降臨后十二個銳士很快就搭建起來一個簡單的防御圈,少女和那個沉默寡的車夫在最里邊。
哪怕他們以為自己準備的足夠充分,大慈悲山的夜還是讓他們明白了什么叫自不量力。
夜風襲來,那些穿著皮甲的銳士一個個凍得牙齒都在打顫。
陸吾使勁兒往火堆里又扔了幾根干柴之后,終究還是忍不住罵了一聲:“老子寧愿和那個什么狗扯的沙里干子干一架,最起碼不至于凍死在這。”
說到這他看向那車夫問道:“器叔,你覺得我打得過人熊嗎?”
器叔看了看臉色明顯發白的少女,把自己身上的皮氅脫下來披在她身上。
但,似乎無濟于事。
她從小體寒,知道的人不多,冬天大部分時候她都守著個火爐窩在廷尉府的案牘庫里看那些卷宗,或是在某個地方一次一次重復著同樣的動作直到練出汗水來。
“若真是能活到千斤重的熊王,皮毛上都是蹭的樹脂和沾上的砂礫比你們的皮甲還要堅韌,說刀槍不入也許過了些,但尋常的羽箭根本打不穿。”
或許是想分散一下少女艱難御寒時候的注意力,不怎么愛說話的器叔明顯話多了起些。
“莫說你自己,你帶個五人隊聯手作戰的話,工具齊全,再配合默契,興許能贏。”
陸吾不服氣的哼了一聲:“憑我們手里的黑線刀和連弩,還需五人隊聯手?”
器叔說:“還要折損一半,因為這是山里。”
陸吾更不服氣了。
他側頭看向那防御圈之外的兩兄弟,心說那樣兩個傻貨都能抬著個受傷的老家伙在熊王掌下脫身難道自己還不如他們?
他朝著葉姜頭喊:“人熊真的很厲害?”
葉姜頭回頭看他,一邊打開那巨大的行囊一邊笑著回應:“厲害的很,有一個半你那么高,皮子扒下來能做兩件大皮襖,風都打不透。”
陸吾冷哼著道:“那你們是怎么逃的?”
葉姜頭掏出來一件很大的皮襖扔給大傻,葉扶搖伸手接住后迅速穿好,手里拿著獵叉,注視著黑暗的山林。
葉姜頭又掏出來一件大皮襖自己披上,然后才回答:“沒跑。”
陸吾笑道:“又吹牛逼,不過也對,一山不容二虎,你倆都虎,倆虎打熊瞎子應該能行。”
他手下的銳士全都笑了起來,笑的前仰后合,似乎在這一瞬間,山里刺骨的風都沒那么可怕了。
葉姜頭只是笑,笑的時候好像看了看那個蜷縮在火堆旁的少女。
器叔的眼睛里,有光閃爍。
陸吾也在笑,笑著笑著就發現葉姜頭把那件大皮襖脫下來,走進火堆旁邊后把皮襖放在少女身邊:“穿上吧,風打不透。”
少女拒絕:“你呢?”
葉姜頭笑起來的時候,火光照亮了他潔白的牙齒和純澈的眼神。
他說:“我沒事,你可別凍死了,你死了誰給我錢?我阿爺那紙人還指望著你們呢。”
他一邊往防御圈外邊走一邊說道:“你們可別騙我,我們沒見過銀子,其實也不知道,五百兩有多少。”
他說到這回頭看向少女:“皮襖有帽子,可以戴上。”
少女莫名其妙的聽話,穿上皮襖的時候往后翻了翻,果然翻出來個連在皮襖上的帽子,在戴好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那帽子,是一個巨大的熊頭。
葉姜頭出了防御圈之后在行囊里翻出來個滿是補丁的破棉衣裹在身上,而葉扶搖在這一刻回頭看了他一眼,絲毫也不掩飾那看一個白癡一樣的眼神。
嫌棄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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