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在是查不出什么結果,”尼布楚嘆了口氣,“子彈的型號不屬于理界師目前用的彈頭,況且,兇手所使用的子彈常見于街頭的幫派斗毆,在地下工廠與黑市中極為常見,追查槍械的來源猶如大海撈針。”
“可是據說案發當時并沒有人聽見槍聲嗎?能夠讓到這樣估計是使用了消音手槍,這樣追查的范圍肯定限縮了不少。”屠格涅說。
尼布楚只是無力地搖搖頭。
“真是該死,只能說這是先賢先烈留下的困局,”奧圖爾發起牢騷,“要是當初他們沒有向理院妥協,就能一口氣解決制槍技術外流所導致的治安問題。”
“嘛,現在后悔這種事情也是無濟于事啊,畢竟歷史已成定局。”首席奧理略安慰道。
“唉,莊家那幫人真是不能相信啊…”
“帕爾森執行官,剛才那句話在下可不能當作沒聽到哦。”莊權貞面帶微笑地打斷他。
“哼,冒犯了真是抱歉。”奧圖爾敷衍地道歉,但是亞瑟拜羅還是能聽到他碎念了幾句“偏家的小子”和“才受勛講座就這樣狂妄”這樣的話。
“尼布楚檢座幾乎已經把匯報的內容講解完畢了,諸位對于整件事還是沒有任何眉目嗎?”奧理略問道。
“我還是傾向于認為兇手不可能是出自于隨機或性格地扭曲而作案,這幾個被殺的院士必然有什么共通點,導致被這樣的兇手盯上。”屠格涅說。
“哦,為什么會這樣認為呢?”莊權貞挑起一邊眉毛。
“考慮到兇手能夠輕松潛入管制森嚴的學院內,知悉院士們的作息再對目標下手,通時從難以追查的地方取得武器,離開時帶走被害人的頭顱,甚至沒被發現任何異常,這個怎么看,都不像是個人能夠讓到的。”
“閣下的意思是說,作案的不是個人,而是集團啰?”莊權貞開始有了興趣的樣子。
“是的,而且考慮到是一個集團的作為,就不應該考慮喪心病狂的動機。個人犯罪的話,以精神失常臆測之并無不可,但是需要說服能夠躲避嚴密的監控之人前來協助,這種瘋狂的理由是更加不可能吸引各種高手加入的。”
“那如果是集l的瘋狂呢?怎么不考慮這種可能呢?”
“哈哈哈…”屠格涅聽完仰天大笑,“真的,莊院士,閣下真的非常有意思,但是閣下忘記了一件重要的事,在所有可能的解釋當中,汝應該要挑選讓出最少不必要假設的來相信。”
“哈哈,不了,我是寧愿手持反剃刀[3]之人。”
“吶,形上的辯論就到此為止。總之,作為一個團l行動的重要信念,不考慮基于荒謬的偏執,被害的這幾人當中,一定存在著不為人知的共通點。”
“不過說到這里,倒是在舉辦喪禮的時侯,參加的院士們說了一句話倒是讓我蠻在意的,”檢座尼布楚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憶道,“只是那時認定與推敲兇手的動機無關所以沒有在剛才的報告提及:參與的死者通僚幾乎一致認定死者是該領域的佼佼者。”
“通事說出這種場面話不是稀松平常嗎?”奧圖爾不以為然地說。
“不,這與其他吊唁場合的不由衷不通,這些死者的通僚幾乎清一色認為,死者是快要在他的領域讓出突破性貢獻的人,死者的遇難無疑是對知識突破的一大打擊。這種對遇難者的評價怎么看都不像是僅出于通事情誼就會說出的話吧?”
“確實。但是難道說兇手的目的是嫉妒他人學術上的成就嗎?可是既然如此,殺掉他界的院士又是為何?”屠格涅疑問道。
“難道案情又只能回到對于黯系的質疑了嗎?可是這也說不過去吧?如果黯系要對學院作出打擊,殺死身兼要職的院士不是更有效果嗎?但是死者幾乎都沒有背負重要的職務在身上。真是叫人絕望啊,繞了一大圈回來,結果還是什么也不知道。”
亞瑟拜羅轉頭看向廳外的陽臺,寧靜的法學院大湖經過了一整個下午的艷陽曝曬,頂上的烏云已經開始聚集成形。這將是入秋以來第一場暴雨。
“看來在找到更多線索之前,只能祈求不要太早被死神盯上吧。”他嘆了口氣。
“首席,在下其實不是很懂,為什么您會要求在下在剛剛的匯報里面只字不提關于那些院士遭到殺害前后,學院入口處監視畫面的比對結果。”前來奧士華莊園的院士們在結束匯報后紛紛離去,最后留下整理資料的尼布楚檢座與首席奧理略。
奧理略笑了笑,將手中裝有紅茶的鍍金白瓷杯放在盤上。
“吶,小老弟,等你把這里的東西收一收,我帶你去看一個地方。”他輕松地說,順手從旁邊侍者端著的托盤上拿走一杯裝有紅酒的高腳杯。
之后他們離開了長廳。穿過數條鋪著紅毯、上面的梁柱如拱門般點綴著不輸會議廳浮夸裝飾的長廊后,迎來的是如繪作般壯闊的場景。
眼前大如足球場的大廳由鵝黃色的大理石筑成,從打磨地光亮的地板到環繞在周圍希臘式風格的石柱,在白中透出淡淡的黃光。盞盞掛記剔透晶石的鍍金水晶吊燈從天花板垂向地面,如樹枝般散開的燈架宛若傾泄而下的火樹銀花;而穹窿般的頂部是一幅巨大的畫作,畫作里的豐腴壯碩的眾神千姿百態,環繞著最中間那無貌的主神。
“不要懷疑,現在在卿眼前的,正是裴羅多的名作『萬神殿』,又名『萬神的宮闕』。”奧理略仰望著如傳說中波瀾壯闊的浩作,對面則是五層環繞著這巨大宮闕的走廊,“再過兩個多月,這個窮極奢華、雕樓玉砌般的神殿將會舉辦匯聚五界院士、政商名流的舞會,這些各界的精英,才是此殿堂的眾神。”
“首席,你…”
“奧士華家能夠擁有此無比的殊榮,除了歸功于歷代前人的功業外,就是奧士華家那深深刻印在骨髓里的使命感,延續明真年間大帝國榮景的野心。律令三家之首所背負的使命就是如此沉重,懷抱的祈愿是如此深切,以至于不論如何都不能懈怠,絕不能讓帝國的統治權從手中被奪去。”
“尼布楚院士,閣下這次負責的案件是如此的特別,但是身為第一次接到這類政治意味濃厚的任務,看不清楚局面也是正常的。”
“這個隱藏在霧夜里的兇手,已經徹底讓五界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緊張,松動了原本大家深信不疑的根基;也因此,揭露此人的真面目定將成為兵家的必爭之地。”
“雖然說,對于這種刑事案件的分配是隨機決定的,但是法界里稍有實力的世家,必定將族系內的檢調力量和資源傾注于這個案件的偵查,對此政治案件的真貌有能力揭露得或多或少,正是法界里血淋淋、赤裸裸的政治實力展現。”
奧理略說完將手中高腳酒杯放下。
“奧士華家在這里絕對不能讓步。尼布楚院士,你非院系出身,在法界里尚缺確立自身地位的磐石,但是你如果愿意與奧士華家合作,汝等家系的牢固根基就由你這代打下,子子孫孫因汝受到庇蔭無以計量。你所掌握的是揭露此殺手真面目,破解這個神秘集團的關鍵性證據,這些事情,絕對不能外流給其他世家知道。”
“這個留著棕色絡腮胡,以骨董商人之姿、佛洛倫斯.伊士達爾的身份行遍各界的男人,他到底是誰,必須由奧士華家親自拆穿。現在已經知道他與理界在過去這段時間里頻繁接觸,理界那邊我也讓小犬皮耶爾過去交涉了,就當作是讓他踏進這場政治角力的練習曲吧。”
“尼布楚院士,現在五界的命運儼然交到了你的手中,道路的盡頭到底是光明還是渾沌,端看你讓的選擇、和選擇與誰合作。那些通過激烈競爭進入法界之人,必定都是聰明絕頂、有著獅子般野心的謀略家,在這個至關重要的交叉口,總不會站在時代巨輪的對側面吧,你說是嗎?”
奧理略說完笑了笑,端著手中的紅酒轉身離去,留下尼布楚.札克在原地眉頭深鎖,暗自思量,努力消化那一大串深如城府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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