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綿堂現在的格局就是一個小型的私人博物館,地下一層地上兩層的設計,建筑面積也有小兩千平。
        地下一層是車庫和倉庫,地上一層前方是帶小院兒的居所,后面一半則是陳列廳。
        陳列廳的上方還有一層工作室。
        大家來到陳列廳里,這里一水的明清家具,都是非常重要的“標準器”,當年王時襄老爺子為了給肘子港島之行壯膽,轉讓給他的。
        在黃楊和紫檀萬字紋畫桌上將帶來的卷軸攤開,周至說道:“就是這個了。”
        “怎么這么新?”俞斌一看就感覺古怪:“不是說這是明代的嗎?”
        “老俞你就別說外行話了。”馬爺已經湊到了桌前:“畫卷如新的古畫多了去了,故宮里邊董其昌、文徵明、唐寅,不少作品成色看著都很新。”
        “比如文徵明的《春山煙樹圖》,沈周的《獨游孤山圖》,因為歷代傳承者的珍惜和修裱手法的高明,畫卷之新讓人難以置信。”
        “這畫其實到手的時候也挺慘的。”周至笑道:“我數了一下,斷裂有三百零七處。但是運氣很好的是沒有一點蟲蛀,而且從上一次修復好到我得手時,基本沒有打開過,所以雖然裂了,但是沒有什么缺損,就是要多花些心思補好。”
        “肘子這手藝,完全可以來故宮工作了!”啟老摸出放大鏡:“這絕對是揚派大工的水準了。”
        王老爺子則沒有拿工具,而是先審視畫卷的題跋,用印,研究畫面的主題,運筆,總之就是和啟老相反,一個先看細節再漸漸到整體,一個則先審視大局在逐漸精細。
        當然這個沒有什么優劣之分,純粹是習慣使然。
        馬爺和林婉秋當然也不會放過這么重要的學習機會,徐渭和陳淳的真跡極為罕見,都是各大博物館的最重要藏品,等閑難得對外布展,就算館內的工作人員,一生也難得見到幾回。
        有機會能夠近距離仔細揣摩一回,身邊還有兩位高人給你指點,這樣的機會實在是太難得了。
        這個畫卷其實是前人收集了兩人的冊頁作品,然后依次拼到一起,加上三位名家的跋文,做成一個長卷軸的。
        從內容來分析,文徵明的那一篇最早應該是和陳淳的三個冊頁在一起的,后來到了王世貞的手里,在文徵明的后面續跋了一篇。
        到了袁枚得到它們的時候,陳淳和徐渭已經成了“大寫意雙子星”,因此應該是袁枚將自己收藏的徐渭的冊頁也找了出來,完成了這篇卷軸,并且寫上了自己的跋文。
        因為袁枚在跋文里提到了好友李方膺,推許他是陳淳和徐渭的繼承人,后人在意圖將這個冊頁隱藏起來的時候,鬼使神差地用了李方膺的畫來掩蓋。
        六個冊頁都有剪裁的痕跡,這是裝裱時為了整齊造成的,但是都保證了畫面的完整,全部是一尺二乘兩尺的大小。
        陳淳的三幅分別是《游雁蜀葵圖》,《多子圖》,《漁翁眺雨圖》。
        《游雁蜀葵圖》是一只大雁在蜀葵花枝下自由自在地游泳,神奇地是陳淳將大雁身下水底的游魚水草,大雁本身和腳掌處水面的波紋,以及大雁上方的蜀葵花枝,三者的立體透視關系表現得恰到好處,將畫家對畫面超強的掌控力,酣暢淋漓地表現在了大寫意的信筆揮灑當中。
        《多子圖》是一幅折枝花卉圖,畫的是一枝石榴,細小的枝葉間,露出兩個并蒂裂口的石榴果。
        一只黃鸝站在樹枝上端詳著一個石榴的裂縫,似乎在選擇從哪兒下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