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后來在書畫界的地位的確也超過了文徵明,那就是李方膺師法的“白陽”,陳淳陳道復。
        周至立刻將鏡子移到畫作上尋找,果然,有三幅畫上鈐印了“陳氏道復”和“復生印”,“鳥”,“水”,“山”一共五枚印章。
        周至心頭一熱,這三幅是陳淳的山水花鳥,那另外三幅能夠與之并列的呢?
        在將鏡子移過去,卻是“之罘山人”,“袖里青蛇”,還有一枚最明顯的“徐氏文長”。
        周至心臟忍不住砰砰亂跳,六幅大寫意的山水花鳥冊頁,三幅出自陳淳,三幅出自徐渭!
        穩定下心神,再看另外兩篇跋文。
        一篇是:枝山書法,白陽書品,墨中飛將軍也,當其狂怪怒張,縱橫變幻,令觀者辟易。勝國以來,寫花卉者無如吾吳郡,而吳郡自沈啟南后,無如陳道確,陸叔平。
        落款為隆慶戊辰春三月天弢居士王世貞跋。
        另有“元養”,“天弢”兩枚小印。
        這位也是老熟人了,一邊當宰相,一邊寫黃書,筆名笑笑生的那位。
        剩下的那篇文章,卻又回到了李方膺那里:
        白陽青藤,貴賤若云泥,而骨風相吹唱,是皆不意于身外,反求諸內照者歟?度非如此,不得成此書,不得成此畫。
        其后繼者,魯國男子李晴江乎?
        晴江擅梅,有“不逢摧折不離奇”句,人謂其以梅自況,晴江但笑而不答。
        落款是“倉山居士”,也有兩枚印章,一枚是“簡齋”,還有一枚就出名了,“隨園”。
        這篇文章的作者,卻是清代的著名文人——袁枚。
        文章內容是袁枚對陳淳徐渭的評價,說他們兩個人的身世差別如云泥,但是創作風格卻相近,可能應該是這兩人并不看中身外之物,一心追求內心自由,因此才會相通相近。不然寫不出這樣超絕的字,畫不出如此高雅的畫。
        如今能夠繼承他們的人,可能只有李方膺了吧?
        袁枚是李方膺的好朋友,曾經寫詩稱贊他:“我愛李晴江,魯國一男子。梅花雖倔犟,恰在春風里。”
        看來袁枚就是白陽青藤花鳥山水寫生冊頁的收集裝裱人,至于他的這些收藏有沒有召喚好友李方膺共同欣賞揣摩,有沒有對李方膺的畫技產生促進作用,想當然耳。
        但是不管怎么說,這六幅冊頁,最后又被收藏者將之藏在了李方膺的作品底下,不得不說這既是傳承的宿命,又是神奇的巧合了。
        “糟糕!”等到周至從這些研究里回神過來,才發現讓四表舅和四舅媽等得久了。
        那邊是內行,知道周至不打電話給他們就不能打擾,倒是一直忍耐著。
        趕緊將電話撥過去,接通后那邊立馬急切地問道:“肘子,是有什么發現了?怎么花了這么長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