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樂梅雖然是文物局出來的,也只知道澄心堂紙歷朝歷代都在仿造,但是多少研究者終其一生都難得碰到一種,能夠像周至這般斷這個祖刻本包含了三種澄心堂紙,這等功夫怕是國內都沒幾個人能夠一眼斷。嫫
殊不知周至對這東西實在是熟悉得不能太熟悉了,家中就收藏這一沓的南唐澄心堂紙,在修復《坐龍圖》和《籌筆驛詩》的時候,順便對南唐澄心堂紙也有了深刻的研究。
而剩下的幾幅宋畫,幾乎都是用在北宋時期復原出來的潘氏澄心堂紙作為底本。
剩下的就是明代和清三代仿造的澄心堂紙,有了上兩種的底子,明代仿品蜀大古籍修復研究室里就有不少,清代的啟老和王老家中都有收藏,他們送給周至的法書便是用那樣的紙書寫的。
周至現在輕輕翻動著貼冊:“墨拓的用紙,是南唐澄心堂紙,紙質膚如卵膜,堅潔如玉,細薄光潤,用白芨水炮制后,便是最好的拓印用紙。”
“但是南唐澄心堂紙在北宋時期都已經過于珍貴,因此除了這一版祖刻本,采用南唐紙以外,宋代后來的版本都沒有再采用過。”
“除了鏡心是南唐澄心堂紙以外,這四本貼子在清代被精心修復過。”
“裱背能夠不重新揭裱的,基本都保留了原狀,這些用的是潘谷發明的宋代澄心堂紙;”嫫
“需要揭裱修復的,裱背用了清代仿造的武殿澄心堂紙,這種紙康熙朝出得最多,存于武英殿內,故而也被稱作武殿澄心。”
“那這三種紙,各自有什么特征和區別呢?”東西雖然被李啟嚴收藏了幾十年,但是對于這方面的造詣研究,也不敢說達不到周至這樣的程度,就連臺島和島國的專家,也是通過現代科學技術監測,知道這帖子用紙分別來自宋代和清代。
南唐和北宋時間間隔太短,當時的機器甚至都沒有能夠監測出來。
“澄心堂紙的構成主要是楮和繭,還有一些麻料。”周至解釋道:“總體來說,就是隨著年代的推移,工藝越來越精,楮絲會被加工得越來越細。”
“而反過來,人們在不斷對蠶種進行篩選,導致蠶繭越來越大,蠶絲自然也就越來越粗。”
“還有一條就是棉纖維的加入,”周至說道:“明代以后的仿品,為了堅固柔韌性,加入了一些棉纖維,這個在南唐紙和潘氏紙里是沒有的。”
“而棉纖維的成分,也是隨著時代的推移越加越多。這三者結合起來判定,就是歷代澄心堂紙的重要鑒定依據。”嫫
“哈哈哈哈……”李啟嚴開心至極:“妙哉此論!明明仔細一想就該理所當然的道理,不點破這窗戶紙卻愣就是想不到!”
“守著這兩部法帖幾十年,還當不了今天一堂課,真是大漲見識啊!”
李樂海問道:“那這墨又有什么特征?如何能夠斷定是著名的廷珪墨呢?”
“廷珪墨不磨不耗我才勉強認得出,做成書畫后就不行了,”周至赧笑道:“不過歷史有記載的,北宋淳化閣貼用的就是這三樣材料,這里兩種都已經對了,剩下的那樣也就不用多想。”
“的確也是。”王樂梅剛剛也被周至的神奇表現驚著了,跟李樂海的思路一樣,也在琢磨如何分辨這廷珪墨的墨跡,現在給周至這樣一說,不禁啞然失笑:“要說誰能用失傳大半的宋代八答錦和珍貴的南唐澄心堂紙造假,卻是不大可能的事情。”
“還有就是拓印的字跡。”周至書法上也不外行:“這個祖刻本,是目前見過的所有拓本高清圖片里,印跡最清晰的。”
“就好像我那個一刀平五千的錢母,拓本越是原本越清晰,越往后翻刻越模糊,《淳化閣貼》各個時期的翻刻拓本,仔細觀察,字跡的清晰程度差異還是很大的。”嫫
說完打開祖刻本的第八本:“看這里,還解開了啟老的一個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