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貨說司馬光砸缸的故事是假的。”
        “理由呢?”
        “他說到現在為止,沒有任何實物可以證明宋代人的工藝可以造出那樣的大缸,因此這個故事是假的。”
        “本來就是,”馬維度說道:“宋代的大缸多是石頭打造的,或者是銅鑄的,那樣的缸子,司馬光也砸不動。”
        “而能夠砸動的,只能是陶瓷缸子,而距今最早的能夠裝下人的陶瓷缸子,是明代才有的,因此從實物來考證,說明司馬光砸缸這個故事頗有欺騙性。”
        周至笑道:“馬哥,根據歷史記載,司馬光砸的的確不是缸。”
        “怎么樣?我沒說錯吧?”
        “但也不是沒有砸的。”吳喬木久不開口,突然冒出一句:“是甕,請君入甕的甕。”
        “照啊!”劉正勻這下來勁了:“這個是關于唐朝周興來俊臣倆酷吏的成語,說明甕這東西唐代就有了,還能裝人!”
        “但是能夠被小孩子砸壞的瓷甕也沒有!”馬維度爭辯到:“最起碼沒有實物左證!”
        “可這個甕是瓦字底啊,”周至笑道。
        “我可是查過書的,說文解字里有解釋,甕、甕、罋這三個字都是同一個字。”
        “是的,但是這三個字都是瓦字底和缶字底啊,說明當時的甕,就是陶器。”
        “你少騙我了,這三個字,在《說文》和《廣雅》里,指的是小口大肚的容器,和后面理解的缸子是兩回事兒。就是儲水,或者打水的瓶子。”
        “比如《莊子》里就有,抱甕而出灌,意思是抱著水瓶出去澆水,如果是大缸子,能夠抱得動嗎?”
        “可也有個成語,叫做甕天蠹海,意思是從甕里邊看天,以水瓢測量大海,形容人家見識淺薄。”吳喬木說道:“既然能從甕里看天,說明甕是能夠裝人的。”
        “啊這……”這下馬維度都給鎮住了:“是不是喲,肘子你不要亂編典故喲。”
        “的確是這樣的。”周至笑道:“不過這典故是出自明代胡應麟的《少室山房筆叢》,年代晚了,不足為宋代有水缸的證明。馬哥你別被我義兄唬住了。”
        “我就說嘛……”馬維度這才松了一口氣。
        “可是同樣是先秦著作,禮記里也有‘蓬戶甕牖’的說法,意思是貧寒人家,那破甕的口當做茅屋的窗戶。”周至笑道:“那么請問,既然甕口都能夠當做窗戶,那這個甕該有多大?”
        “還有,您既然都已經查了《說文》,干嘛不再繼續查查段玉裁先生的《說文解字注》呢?”
        “里邊說的很清楚,甕,罌也。然則翁者,罌之大口者也。自關而西,河汾之間,其大者謂甀;自關而東,趙魏之郊,謂之甕。”
        “這個注解就說得明白了。”周至說道:“關于儲水器,也是有稱謂上的細分的,您說的那種小口的小號水瓶,其實應該叫罌,而大號的,敞口的,在關西地區叫甀,在關東地區叫甕。”
        “莊子是楚國的,因此將罌稱作甕,其實是一種誤解或者楚地的通用。”
        “然而楚地在當時不是中原正統,因此我們應當采中原地區的說法,而不采楚國地區的說法。”
        “精彩!”劉正勻嘩嘩鼓起掌來,對王爍說道:“怎么樣?!我就說肯定會有傳統文字功夫扎實的年輕人,你跟我說不可能存在!如何?!肘子和喬木都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