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兮只覺得渾身肉疼。
李氏倒精神奕奕,“你這是養尊處優慣了,哪里就累成那樣。”
念兮不語。
很多時候,她也覺得自己身嬌肉貴的麻煩。
然后,便不由地想起那個人。
李氏問,“你這回走,他可知道?”
念兮搖頭,反問道,“我為何要跟他說?”
那日在珍寶閣,李氏離得最近,裴儉對念兒什么樣,她也看得一清二楚。
只看那個勁兒,她就知道,這兩人之間且斷不了。
不過是隔閡太深,才一直擰著勁。
不過兒孫自有兒孫福,她這做娘的是不準備勸的。
愛折騰便由著他們折騰去。
有勁折騰說明年輕!
母女倆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總算在黃昏時分到了渡口。
才下馬車,杏月便示意念兮往前看。
念兮抬頭,恰好裴儉轉身。
一下子愣住。
兩人對視。
他還穿著官袍,只是頭上的梁冠帽有些歪斜,人也一臉疲倦,似沒想到會見到她,難得地呆怔了好一會兒。
隨后走過來,主動解釋,“聽說你要走,來送送你。”
念兮都不知道自己這時候該擺什么樣的表情。
因為裴儉的神情,不像是來送人,倒像是被丟棄。像是無家可歸的大狗,連一向挺拔的腰肢,也莫名塌了兩寸。
莫名的,她撇過頭,撲哧笑了出來。
李氏是那有眼色的長輩,捶了捶后腰,自顧自道,“坐了一整日的車,腰都累斷了,快扶我去歇會兒。”
李氏帶著一堆仆婦婆子,呼啦啦走了。
只留下念兮與裴儉兩個。
“你以為我走了?”她問。
裴儉沉默片刻,點點頭,“算錯了時辰。”
方才當著李氏的面,他有所顧忌,不好直接求念兮別走,情急之下便說來送她。
如今話說出口,卻有些難以轉圜。
也不知為何,他很緊張。
或許是方才念兮望向他的目光——
那一眼,太溫柔。
像是又回到那些年里,她與他還相愛的時光。
他來時反復打了腹稿。
心知此刻正是說話的好時機,可話未出口,竟被口水嗆到。
裴儉想要將咳嗽壓抑下來,可越壓抑越難受,止也止不住。他狼狽地背過身去,彎腰咳著將氣喘勻。
“怎么了?”
念兮就站在他身側,見他咳成這樣,下意識伸手給他拍背。
然而她的手才觸碰到他的背脊,兩人皆是一愣。
裴儉幾乎是一瞬間繃緊了身子,即便隔著官服的料子,他仍能感受到她的體溫,順著那只手觸摸到的地方,沿著全身的骨骼蔓延。
念兮也頓住了。
她想要收回手去,卻被他一把握住。
那些壓在心里的話也就順理成章地說出來,“念兮,對不起。”
她笑著,語氣很溫柔,“哪件事?”
“所有。”裴儉語氣艱澀,“關于我所有的過錯。念兮,我欠你一句對不起。”
“都過去了。”念兮看著他,輕輕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