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了脫去官袍、一身素白麻衣的崔星河,看到了須發皆張、眼眶通紅的閆征,看到了脖頸上還有一道淺淺血痕的盧文,看到了一臉憤怒的滿朝御史。
武曌沉默了很久。
然后,她開口,聲音平靜無波:“諸公聚眾于此,所為何事?”
崔星河伏地,高聲道:“臣等請陛下,恢復冠軍侯高陽爵位,準其以侯爵之禮風光大葬!”
“高陽乃自盡,當初乃是他自己辭官,舍棄了侯爵,相位,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朕為何要恢復他的爵位?”
武曌一臉漠然。
“陛下!”
閆征聽的心中刺痛,聽的胸口熱血激蕩。
他抬頭看向武曌,老淚縱橫的道,“高相是如何死的,天下人心中都有一桿秤,他是功臣,是替大乾打下河西千里河山的功臣,就算……就算他后來犯了錯,就算陛下要賜死,也該明正典刑,公告天下,而不是一壺毒酒,一具薄棺,讓功臣死得像條狗!”
“閆征!”
武曌的聲音冷了下來,“注意你的辭。”
“老臣今日,已不在乎辭了!”
閆征竟是直接站了起來,這是大不敬,但他不在乎了。
今日是誰死,他都不會站出來,更不會挑明一切,抱著必死之心,螻蟻尚且茍且偷生,更何況是人?
可偏偏這是高陽,自大乾的民生到軍事再到國力,高陽做出了多大的貢獻?
沒有高陽,大乾今日是何光景?
閆征不知道,也不敢去想。
但也正因如此,他才更加憤怒!
“陛下說高相是自盡,那便是自盡,可老臣想問一句,那他立下的功勞呢?”
“河西之戰,他帶一萬鐵騎破匈奴十萬,拿下河西,打出大乾國威,長安保衛戰,他以一城老弱,擊退了楚國十萬大軍,救了長安城百萬百姓,他降臨江城的糧價,獻火藥,做水泥,鑄陌刀,搞出蜂窩煤,令我大乾國力大漲!”
“他既已死,可這些功勞,夠不夠換一個侯爵的葬禮?夠不夠換一塊功在社稷的匾額?!”
閆征的話字字泣血。
他響徹在秋風中。
武曌沉默了。
她看著下方那些跪著的,站著的官員,看著他們眼中熊熊燃燒的火。
武曌忽然想起高陽曾經笑著說:“陛下,臣這輩子得罪的人太多,死了怕是沒人哭喪,不過也好,清靜。”
可今天,這么多人來為他哭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