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穿萬穿,馬屁不穿,苗二皺皺眉,沒再說什么。
仇鸞正沒好氣,摘下望遠鏡來,怒罵田四:“什么屁話,胡大也不行,苗二也不行,發現財寶,竟然敢不獻給本督,你不要命了嗎?”
田四哭喪著臉,正要辯解,忽然前面戚繼光的騎兵隊一陣吶喊聲響起,聲勢如雷。
仇鸞嚇得差點從馬上掉下來,調轉馬頭就要跑,一邊跑一邊還喊呢。
“苗二,本督要回城堅守,你監督后援部隊,有一個敢臨陣脫逃的,當即處斬!”
苗二一把拉住仇鸞的韁繩:“大人,不是交戰,雙方都在歡呼,應該是蕭大人平安歸來了!”
仇鸞大喜,想要調轉馬頭看看,但又擔心萬一情報有誤,韃靼人的騎兵沖過來,自己再調轉馬頭,未必來得及。
仇鸞急中生智,在馬上一片腿,直接把身子轉了過來。古有張國老倒騎驢,今有仇總督倒騎馬。
仇鸞拿起望遠鏡,果然看到蕭風帶著一百騎兵,緩緩而來,身旁跟著大隊的韃靼騎兵。
蕭風和俺答汗并駕齊驅,夕陽西下,兩人勾肩搭背,拍拍打打的,看起來都喝了不少。
蕭風的騎兵和戚繼光合并后,兩邊依依惜別,韃靼人的警戒部隊也隨著俺答汗一起離開了。
蕭風和戚繼光調轉馬頭向仇鸞的后援部隊走來,但戚繼光仍留了一千人,始終面向草原的方向。
蕭風回頭看了看,果然,韃靼人的部隊中,也有一千騎兵,保持著面朝大同方向,忍不住微微一笑。
“老仇!別來無恙啊!聽戚繼光說,你有好酒啊,都舍不得給他喝!”
仇鸞大喜,沖著蕭風拼命招手,決定來個熱情洋溢的歡迎擁抱,大喊一聲:“駕!”
然后忽然醒悟,但已經來不及了,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仇總督面朝蕭風張開雙臂,拼命呼喊,卻離眾人越來越遠……
戚繼光看著蕭風馬上的槍,小聲問:“現在你有多少這種槍,如果能給我三千只,我配合上弓弩盾牌,一萬騎兵,我就能把俺答汗趕出草原去!”
蕭風苦笑著小聲說:“整個一百人里,只有我這一把是真的,其他的就是普通的老式火槍,不過改了個樣子而已。
就我這一把槍,曾造辦帶著徒弟們,整整折騰了一個月才造好的。別說精鋼不好練,工具人手得慢慢增加。”
見戚繼光一臉失望,蕭風拍拍他的肩膀:“既然有了第一個,做起來就是時間問題。
放心吧,總有一天,會給你裝備一支部隊的。你就是等不到,還有你兒子孫子呢。”
海島上,汪直看著眼前的宣旨太監和官員,神情一陣恍惚。自己多年的夙愿,花過多少錢,受過多少騙,今天就這么實現了?
曾經有過一個人,自稱是京城的大官,到沿海來微服私訪,身上還帶著官印。
雖然那印看上去略有可疑,但汪直不愿放棄機會,送了他幾百兩銀子,請他代為轉交奏折,結果泥牛入海。
后來才知道,此人連當地知縣都給騙了,是在騙到知府的時候,被見多識廣的知府給抓住干掉了,所騙銀兩也被知府繳獲了。
還曾經有過一個人,自稱是嘉靖身邊的得用太監,回鄉探親,當地士紳禮敬有加,偷偷介紹給了汪直。
汪直趁他醉酒時偷偷驗證,確實是個太監,而且滿口京城官話,十分可信,就又送了重金,請他代為上奏。
事后才知道,此人是太監不假,但只是在宮里刷馬桶的。因為親爹死了,才被開恩放出來幾天。后來據說因為馬桶刷得不干凈,被貶到了更低的職位去了。
此事中汪直最百思不得其解的事兒,其實并不是被騙的那點銀子,而是究竟有什么職位比刷馬桶還能更低。
還曾經有過一個人,姓趙,自稱是嚴嵩的干兒子,一定能幫他促成此事。
汪直這次長了個心眼,偷偷派人到京城打聽。果然打聽到,嚴嵩確實有個干兒子,果然姓趙!
然后汪直也給了他一筆錢,后來才知道,此人姓趙不假,名叫趙二,是嚴嵩干兒子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
還曾經有過一個人……
不說了,都是眼淚,汪直并不心疼自己被騙的那點錢,而是心疼自己被反復欺騙的一顆真心。
汪直縱橫七海,什么人沒見過,那些騙子,他其實一眼就能看出問題來,但他還是一次次的受騙,因為他太想了。
我就想正正當當地做個航海大商人,怎么就這么難呢?我愿意替朝廷打仗,只要能讓我自由出入這片海域就行啊!
但這次,他一分錢都沒花,只是冒險到望月樓和蕭風見了一面,沒多久的功夫,圣旨就到了自己的島上?
世界上真有這么好的事兒嗎?可看看眼前,這欽差宣旨的儀仗隊,這蓋著玉璽的圣旨,一看就和那個可疑的官印不一樣啊!
就算別人都能裝,眼前這個陪同太監的官員,那種氣勢絕不是裝出來的,這份氣勢,即使在自己面前也絲毫不落下風。
“這位大人,不知如何稱呼?”
“下官海防巡按胡宗憲,是蕭大人的門生。”
汪直頓生親切之感:“難怪大人如此器宇軒昂,果然是物以類聚啊!汪直有幸結識蕭大人,一生幸甚啊!”
那宣旨的太監微笑點頭:“既然汪將軍和胡大人都是蕭大人的朋友,那就太好了。
朝廷希望你們里應外合,配合作戰,剿滅倭寇。但蕭大人私下里還有兩句話讓我帶到。”
汪直和胡宗憲都是一愣,讓宣旨的太監帶私人的話,這多少有點不妥當吧。
太監笑了笑:“在下司職教坊司奉鑾,是黃公公的人,兩位都是蕭大人的朋友,咱叫我小春子就行。”
兩人松了口氣,一起拱手道:“不敢不敢,春公公,蕭大人有什么話吩咐嗎?”
小春子點點頭:“蕭大人說,朝堂中事,反復是常有的事兒。
王將軍不要疑神疑鬼,只管掃清海患,多立功勛。功勛越多,蕭大人為汪將軍說話就更硬氣。
但朝中群臣,并非都對汪將軍心存善意,汪將軍防人之心不可無。不管是誰請將軍上岸,將軍都可先與胡大人相商。
他若同意,即可往,他若不允,或無回話,將軍就托詞海上風浪大,拖延數日再說。”
這番話,當真是心腹之,非自己人不可能說的。汪直心中感動,拱拱手,什么也沒說,轉身打開了自己小金庫。
小春子腰包揣得鼓鼓的,臉上的笑容也是格外燦爛,先回船上去了。
汪直拉住胡宗憲,小聲道:“胡兄啊,既然有緣,就是兄弟。以后若有缺錢處,盡管開口。
聽說胡兄因為五百兩銀子被人給告了,兄弟私底下以為不值啊。這些錢兄弟拿著。”
胡宗憲張了兩下嘴,最終還是沒有說話,拿著錢轉身就走,熊娘們,丟人都丟到海上來了!
送走了小春子和胡宗憲,汪直立刻叫來柳生殘月,讓他召集各路船隊的隊長。
毛海峰自然也趕到了,汪直看了他的船上一眼,果然看見了云姑娘。
自從上次的事情后,毛海峰日夜將她帶在身邊。既是怕她不辭而別,也是怕汪直忽然后悔,派人殺了她。
汪直拿出圣旨,給各船隊隊長宣讀一遍,隊長們無不摩拳擦掌,興奮不已。
當了這么多年海盜,以后終于是大明官兵了!汪直給各船隊隊長、副隊長分封了千戶、百戶等職。
朝廷反正也不給糧餉,這些虛銜,汪直已經寫了表奏,由小春子帶走了,現在先上車,也不算沒票。
在熱熱鬧鬧的冊封儀式進行到高潮時,汪直指著毛海峰。
“把云姑娘帶到大廳里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