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淮一下馬,葉蘭舟就扶住了他。
“還能撐住么?”
顧長淮煞白著臉,艱難地沖葉蘭舟咧了咧嘴。
“我沒事,你快去治遠哥兒。”
他不知道葉蘭舟為什么會為了遠哥兒拼命,但既然選擇了追隨,他就會不遺余力地支持。
兩人是同乘一匹馬回來的,一路上顧長淮的呼吸、胸膛起伏的頻率和程度,以及偶爾她握住他手腕時感受到的脈搏,都清楚地告訴她,這小子早就是強弩之末。
要不是她及時趕到,他這條小命就交代在北燕大營了。
大牛和初八下了馬,一左一右架住顧長淮。
葉蘭舟吩咐道:“你們倆送他回屋,我去拿藥箱。”
大牛頭腦簡單,四肢發達,覺得扶著顧長淮回屋太慢,太耽誤事,直接打橫一抱,把他給平平地抱了起來。
顧長淮本就失血過多,頭暈目眩,腳下一空,身子一歪,他下意識就摟住了大牛的脖子。
初八看得直瞪眼,想笑又覺得很不合時宜,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葉蘭舟一溜煙跑回屋去,拿了藥箱就走。
她從屋里出來,就見大牛抱著顧長淮,顧長淮的腦袋軟綿綿地靠在大牛肩窩。
葉蘭舟一愣,忽然想到,大牛這身板這力氣,簡直就是最好的傷兵運輸機啊!
很好,以后搬運傷兵的活兒,就交給大牛了。
住房緊缺,大牛、初八、顧長淮三人是擠在一間屋子的。
大牛把顧長淮放在床上,沒等葉蘭舟吩咐,就把他的衣服全解開,扒得只剩一條底褲。
顧長淮經歷過一番激戰,快馬疾馳,原就是強提著一口氣。
現在脫離危險,那口氣一松,人就撐不住了,眼睛半睜半瞇,喘聲粗重,半昏半醒。
葉蘭舟給他檢查一遍外傷,擦了把汗說:“還好,都是皮外傷,沒傷及要害,也沒傷筋動骨。”
大牛和初八在傷兵營幫忙多日,清創消毒、縫合傷口都已經學會了。
“大牛,初八,交給你們倆了,我去看看遠哥兒。”
大牛點點頭,立即挽起衣袖,著手給顧長淮清創消毒。
初八皺了皺眉,說道:“夫人,這里是知州府,您穿著北燕的盔甲多有不便,快脫了吧。”
葉蘭舟低頭一看,笑了。
難怪覺得身子笨重,行動不便,連忙將北燕士兵的盔甲給脫了。
她原本穿的是雨過天青色長袍,盔甲一脫下來,初八驚呼道:“夫人,您受傷了!”bgee.
大牛手一頓,轉臉一看,果不其然,葉蘭舟的后背上,有一小塊血跡,把天青色長袍染得發黑。
“夫人,您快把衣裳脫了,讓我看看!”
大牛急了,一手拿著鑷子棉球,沖葉蘭舟嚷。
初八臉一沉,怒喝道:“大牛,你胡說什么!夫人乃是女兒身,你如何能看?”
葉蘭舟抬了抬手,微笑道:“皮外傷而已,你別擔心。”
大牛天真單純,對她絕對沒有冒犯之意,只是見她受傷,情急之下要為她治傷。
原本氣息奄奄的顧長淮,迷迷糊糊中似乎聽見有人說葉蘭舟受傷了,他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騰的一下就坐了起來。
“蘭舟!蘭舟!你受傷了?傷哪兒了?要不要緊?”
葉蘭舟剛想說她沒事,顧長淮一口氣盡,整個上半身重重地砸在床上。
“砰——”的一聲,挺沉,繼而“呃——”地悶哼了聲。
葉蘭舟心口悶悶的,拿出補血提神的藥,往他嘴里塞了兩顆。
“大牛,交給你了。”
葉蘭舟自己也含了一顆養神丹,深吸一口氣,打起精神,去上院看遠哥兒。
出來西跨院,就見彭連英等人迎面而來。
“元帥,我這就去瞧遠哥兒,請您派人把守上院,尤其是遠哥兒的房間,沒我的命令,別讓任何人進來。”
彭連英點點頭,大手一揮,幾位穿著盔甲的將軍,立即去守門。
彭連英見她臉上沾著不少血污,衣角袖口也滿是血跡,知道她必定是經歷過一場惡戰,心里又是敬佩又是疼惜。
“蘭舟,你先歇歇吧,吃頓飯,睡個覺,等休息好了再去瞧遠哥兒。”
“元帥,我不礙事,洗把臉就成。”
她拼命去救遠哥兒,就是怕耽擱的時間長了,他的手臂接不回去。
葉蘭舟快步朝遠哥兒的房間走去,彭連英和黎沐連忙跟上。
黎沐始終一不發,悵然若失。
這會兒正是半夜,天色漆黑如墨。
屋里點著蠟燭,小小的一點火光,昏黃黯淡。
葉蘭舟舉著燭臺,走到床邊坐下。
遠哥兒已經昏過去了,小臉慘白如紙,眼睛緊閉,氣若游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