均平二十四年七月初三,初秋的陽光透過全國議事會事務院的窗欞,在青磚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前幾日的暴雨洗過檐角,風鈴在風里輕輕搖晃,卻搖不散回廊里彌漫的凝重——剛李、趙立馬等人的案子塵埃未定,朱靜雯捧著的加密卷宗又在我掌心燙出了新的褶皺。卷宗封面沒有署名,只蓋著枚猩紅的“特急”火印,像滴在權力中樞的血。
“姑母,人民監督協會的鄉老們在南河省查到了更嚇人的事。”朱靜雯的聲音比初秋的晨露還涼,她掀開卷宗第一頁,“戶部尚書趙露思的救災款賬本,被人改得面目全非。”
我盯著那本泛黃的賬冊,上面記錄著均平二十三年南河省洪災的救災撥款:“下撥糧食五十萬石、棉衣二十萬件、現款一百萬明幣”,簽字是趙露思。可附后的倉庫出庫單顯示,實際發往災區的只有三十萬石糧食,棉衣更是只有八萬件,現款流水上赫然寫著“轉入宏達糧行賬戶六十萬”。朱靜雯指著“宏達糧行”四個字:“老板是趙露思的遠房侄子趙三,這糧行根本沒在災區開過分店,六十萬現款變成了他在京北市買的三座鋪面。”
賬冊里夾著張災區百姓的血書,糙紙上用指甲劃出歪歪扭扭的字:“七月十五,洪水沒了家,官府發的糧夠吃三天,孩子餓哭了整夜……”血漬已經發黑,卻能看出寫字人當時的絕望。朱靜雯翻到下一頁,是張趙露思與趙三在酒樓的合影,兩人舉著酒杯,背景里堆著成箱的綢緞,“這張照片是協會會員扮成伙計拍的,那天本該是趙露思去災區督查的日子,她卻在京北收趙三送的‘分紅’——整整二十萬明幣,裝在十個青花瓷壇里。”
我的指腹撫過照片里的青花瓷壇,想起南河省災區的百姓在臨時棚屋里啃著樹皮,那些綢緞若做成棉衣,夠暖熱五千個孩子的冬天。卷宗里的百姓銀行流水更觸目驚心:近五年,趙露思的個人賬戶收到來自十八家商號的匯款,總額高達三千七百萬明幣,其中最大的一筆來自“萬通鹽行”,匯款日期恰好在朝廷放開鹽鐵專營權的前三天。
“更可怕的是她勾結商人操縱糧價。”朱靜雯調出糧價走勢圖,均平二十二年到二十三年,南河省糧價在半年內漲了三倍,“趙三的糧行囤積了一百萬石糧食,等洪水來時高價拋售,一斤米賣到平常的五倍,有戶人家為買十斤米,把唯一的耕牛都賣了。”她指著圖上的峰值,“這個點正好是趙露思給戶部發‘糧食充足’奏報的日子。”
正說著,全國議事會監察局內稽廉紀司的司長老李匆匆進來,手里捏著份密報:“議事長,趙偉杰那邊有新情況!他把三年前舉報趙露思的七份材料全燒了,還偽造證據說舉報人收了商人的錢。”老李的聲音帶著憤怒,“我們在他辦公室的壁爐里找到沒燒盡的紙灰,拼湊出‘趙尚書挪用救災款’幾個字。”
趙偉杰,前內稽廉紀司司長,去年還在反腐大會上說“監察官要做鐵面包公”。可卷宗里的錄音筆記錄著他的話:“把舉報信壓下去,就說證據不足,誰敢再鬧,給我安個‘誣告朝廷命官’的罪名!”錄音里還有他收受趙露思金條的對話:“這五十根金條你收著,那幾個舉報人,我讓他們永遠閉嘴。”
朱靜雯翻開另一份卷宗,里面是舉報人王御史的病歷:“均平二十三年冬,王御史‘意外’墜樓,摔斷了腿,至今在家養傷,他說墜樓前三天,趙偉杰派的人警告他‘識相點’。”旁邊附著王御史的舉報信原稿,上面詳細記錄著趙露思如何將河道修繕款轉入私人賬戶,“這封信本該進入監察檔案,卻被趙偉杰換成了白紙。”
窗外的風鈴突然急促地響起來,像在為這些被掩蓋的罪惡鳴冤。朱靜雯拿起第三份卷宗,封面寫著“禮部文旅司司長郭麗娜案”,里面是份“古寺修復項目清單”:“大雄寶殿修繕費五百萬明幣,用料為金絲楠木、和田玉佛龕”,簽字是郭麗娜。可附后的文物專家鑒定報告寫著:“實際用料為普通松木,佛龕是樹脂仿玉,造價不足一百萬,差額四百萬去向不明。”
“這是洛陽白馬寺的修復項目,百姓捐了三百萬香火錢,郭麗娜全揣進了自己腰包。”朱靜雯調出寺廟的對比圖,修復前的大雄寶殿雖舊卻完整,修復后竟在墻角發現了白蟻蛀洞,“專家說‘用松木冒充金絲楠木,不出三年就會塌’,而郭麗娜收了商人錢某的兩百萬回扣,把工程包給了他的草臺班子。”清單里還夾著張郭麗娜在拍賣會的照片,她舉著塊玉佩,成交價一百萬明幣,而玉佩的原石正是從白馬寺的地基里挖出來的,本該上交國庫。
這時,議事會的老議員周明敲門進來,手里拿著本會議記錄:“議事長,周副議事長把上個月的‘鄉村教育基金議案’改了,原本撥給西鄉村的一百萬,被她調到了自己老家的‘文化產業園’。”記錄上的修改痕跡清晰可見,周薇的簽名旁寫著“此款用于家鄉建設,更符民生”,可附后的產業園照片顯示,那里只蓋了座氣派的門樓,里面荒草叢生,“我們提反對意見,她就說‘副議事長有權調整預算’,還把三個投反對票的議員調到了偏遠地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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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薇,在議事會任職五年,總說“要把權力用在刀刃上”。可卷宗里的官員任免名單顯示,她任內提拔的三十七個正七品以上官員,有二十九個是她的同鄉或親信。更讓人氣憤的是份內部郵件,她給親信發的:“把那個查賬的老李調去管倉庫,讓他沒時間盯著我們。”郵件附件是份“議事會運行規則修改稿”,把“讓百姓代表聯名提案需二十人以上”改成了“需副議事長審批”,簽名日期就在她收到某商人五十萬“咨詢費”的第二天。
暮色漸濃時,歐東省的急報送到了。朱靜雯拆開蠟封,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姑母,歐東省秦王朱樉……他強占了百姓的萬畝良田,還包庇手下sharen。”急報里是張航拍圖,原本的稻田變成了秦王的賽馬場,旁邊標著“反抗者墳地”,“有個叫李老四的村民不肯賣地,被朱樉的護衛活活打死,尸體扔到了河里,他七歲的兒子現在還在瘋人院,見人就喊‘爹被馬踩了’。”
卷宗里的土地契約顯示,朱樉用每畝十明幣的價格“買”走了萬畝良田,轉手以每畝兩百明幣的價格租給商人種罌粟,“歐東省的鴉片館比米店還多,都是朱樉在背后撐腰。”更駭人的是份尸檢報告,李老四的頭骨有明顯的馬蹄印,而朱樉當天的賽馬記錄顯示,他“在新馬場馴馬,誤傷村民一名”,輕描淡寫得像在說踩死了只螞蟻。
>t;最后一份卷宗屬于建安公主朱媖,大明科學院的掌舵人。里面的科研經費流水顯示,她把五千萬“新能源項目”經費轉給了自己的駙馬爺張某,而張某的公司只產出了三臺不能用的“太陽能水車”。科研人員的舉報信里寫著:“公主把我們的研究成果改個名字,就包給了張某,誰反對就被調離核心團隊。”更荒唐的是,她用科研經費在皇家園林里蓋了座“實驗室”,實際卻是私人溫泉館,賬本上記著“高溫實驗設備購置費”三百萬明幣。
“從戶部到皇族,這張權網比剛李的更密。”我把六份卷宗擺成圈,中間空出的位置正好能放下那枚“人民監督之印”,“趙露思貪的是救命錢,趙偉杰護的是蛀蟲,郭麗娜毀的是文化根脈,周薇亂的是治國中樞,朱樉和朱媖仗的是皇族特權——他們以為權力能遮天,卻忘了百姓的眼睛能穿透云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