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一六三三年的最后一個月月末,西北的局勢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張獻忠雖然仍然在河南西部作亂,可是因為陜西和山西的局面已經出現了巨大改變,基本上張獻忠的兵馬也等于被限制在了河南地區。他們無法突破黃河天險回到山西,當然也回不去了,方孟亭已經將山西的防務鞏固,支援的大同軍也沒有要撤回去的意思,江防有這么強大的軍隊坐鎮,張獻忠掀不起什么浪來,陜西的局勢更是不樂觀,張獻忠這邊也得到了闖王大軍的消息。
自渭水北岸一場大戰之后,高迎祥的人馬損失慘重,部隊銳減到八萬人,而朝廷軍就是不對闖軍發動全力進攻,隨著冬天的來臨,風雪大作,不從事生產的闖軍基本斷絕了糧食來源,一路向南的他們即便是路過縣城也不敢攻打,畢竟朝廷軍就遠遠的吊在后面,只要他們敢進攻縣城,萬一在短時間內結束不了戰斗,洪承疇和陳奇瑜的兩路大軍就會像惡狼一樣撲上來。高迎祥沒有辦法,只能繼續向南轉進。而他們不知道的是,追擊的官兵已經少了一路人馬,孫傳庭帶著一萬秦兵由洪承疇配發給他調遣的賀炳炎開道,已經到達了平利縣城外的車廂峽,這里的地勢極其陡峭。兩邊的山崖高高聳立,中間一條峽谷非常狹窄,只能容兩名騎兵并排通過,到了中間才是一片開闊地,可是往前走不了多遠又變成了很狹窄的地段,這里的地形就仿佛葫蘆一般,每隔一段就會有一個瓶頸,如果是一支大部隊被困在其中,很難突圍,擁擠的軍隊在通過瓶頸的時候根本展不開隊形,只要有一支強軍堵在谷口,他們就是想出來也出不來,如果伏兵用滾木礌石,震天雷,弓箭等兵器自上而下進行打擊的話,那被困在谷內的軍隊只有滅亡的命運。
“撫臺大人,萬一流賊識破了我們的計謀怎么辦?”車廂峽兩邊的山崖上,明軍已經開始了緊張的布置,按照時間測算,流賊經過一系列的損失,也算是一個優勝劣汰的過程,剩下軍隊的行軍速度明顯提升,基本上能跟官兵保持一致,如果不出意外,流賊將會在一天之后來到車廂峽。目前的闖軍在轉進過程中不斷減員,只剩下了六萬人左右的隊伍,可是不能小看這六萬人,這些人除了老營兵和正兵之外,剩下的饑兵也都算是精銳。可不比一般的烏合之眾。這支兵馬已經是經過了篩選,如果不能將他們就地殲滅,以后將會是西北的大患。孫傳庭正指揮士兵們布防。一邊的賀炳炎插話道。
孫傳庭轉身看著賀炳炎說道:“賀將軍,你還有一個任務,這種山谷伏擊戰,說句實在話,騎兵起不到什么作用,與其這樣還不如立刻出擊,在平利縣城以北埋伏,協助總督大人的兵馬,將流賊往這個方向趕,相信這點事情你們騎兵應當能辦到。”賀炳炎舔了舔嘴唇,作為一名武將,賀炳炎滿腦子想的都是怎么樣才能建功立業,所以當孫傳庭給他布置任務的時候,賀炳炎幾乎是想都沒想就立刻抱拳領命。看著賀炳炎撩起披風,轉身匆匆下去布置的樣子,孫傳庭不禁搖了搖頭,笑笑道:“賀炳炎倒是有些其父的風范,不過是個急性子,剛勇有余,謀略不足。每個人都有缺點,總體來說其人可用,若是將來自己能總督三邊戰事,賀炳炎可以作為麾下大將。”
咳咳咳,劇烈的咳嗽聲傳來,寒風凜冽之中,一個披著毛皮大氅帶著熊皮帽子的文官正在馬背上不住的咳嗽。天氣如此寒冷,武將的身體強健尚能堅持,可是文官就要弱一些。“督師,您看,您這傷寒的病癥越來越嚴重了,仗已經打到了這個份上,只要咱們繼續堅持原來的方略,不愁消滅不了賊寇,這個任務不然就交給下官吧,前面有白谷攔截,這里咱們也是重兵云集,流賊跑不了,剩下的事情就讓下官來完成吧。您就在這里休息好了。”漢水南岸,朝廷的大軍已經渡過了河,集結在旬陽縣通往平利的官道上。咳嗽的正是三邊總督洪承疇,在一邊勸說的不是陳奇瑜還能是誰。天氣逐漸嚴寒,洪承疇為了剿匪日夜操勞,此刻又是跟著大軍一起行動,本來是準備了馬車的,可是洪承疇堅持要跟將士們同甘共苦,不愿意乘車,非要騎馬,這不,感染了風寒,本來還能堅持一會,可是過了漢水之后,也許是因為河面上水汽的影響,洪承疇的病情愈發嚴重了,如今咳嗽的時候,用來捂著嘴巴的手絹上都有隱隱的血絲,陳奇瑜見上官如此,立刻毛遂自薦,想要自己領兵南進,讓洪承疇就在旬陽縣歇息。
洪承疇擺擺手道:“我能撐住,玉鉉,此戰關鍵,我軍當畢其功于一役,我實在是。。。”“督師,莫非是督師不相信我陳奇瑜能將兵馬帶好,下官蒙督師提拔之恩,才能在如今的年紀當上延綏巡撫,如果沒有督師相助,下官何德何能能坐上這個位置,如今剿匪事宜已經進入尾聲,督師患病,下官若是不能為督師分憂,那還要這皮囊何用?”陳奇瑜翻身下馬,跪在雪地中,挺直了上身看著洪承疇,他越說越激動,好像如果洪承疇不將兵馬給他管代,自己好好休息的話,他就要跪死在雪地里一樣。洪承疇心中輕嘆了一聲,陳奇瑜其人雖然不錯,兵事有謀略,政事有才華,可是人無完人,其人也有一個缺點,就是有些貪功,或者說對官位有著一種執著的信念。他想讓自己休息,而去管代這些兵馬,其實就是想讓最后一戰由他親自指揮,這樣如果自己被調入朝中,接任三邊總督的恐怕就是他了。孫傳庭雖然厲害,可是生性孤傲,就算是提名他做三邊總督,去了京師奏對,圣上和朝中諸公也會對他不喜。如此一來,陳奇瑜倒是頗有些馬謖的意思,有才但不可大用,自己在尚能用好這把快刀,自己不在,說不定陳奇瑜能干出什么事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