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崇煥一想起這位林丹汗,心中就不住的搖頭。當初大明和蒙古左翼各部互相提防,又被后金和蒙古右翼諸部所分隔時,袁崇煥從一些前來遼西交易的蒙古部族或是去過察哈爾部的商人口中打聽過這位虜中名王的事跡。
不管是他13歲繼承汗位時,蒙古各部陰奉陽違,看起來難以執掌蒙古大汗的權柄。還是他威望日漲,收服了左翼各部,又親自帶著數萬部眾數次襲擊從廣寧到錦州的明軍防線,這些傳聞都讓袁崇煥覺得,這位蒙古大汗乃是類似于俺答汗之類的蒙古雄主。
直到林丹汗數次被后金所敗,西遷逃避后金武力的壓迫,試圖用武力強占右翼蒙古部族的牧場,將他們變成自己的奴仆之后,袁崇煥才發覺對方其實不及俺答汗遠矣。
當大明借助蒙古左翼部族和蒙古右翼部族之間的矛盾,將大半個蒙古右翼部族吞并、安置在大青山以東的長城以外區域內,并通過對蒙古右翼部族的分化、拉攏、教化等手段,蠶食著這些蒙古部族時,林丹汗卻只顧著向皇帝討價還價,想要從大明多撈一些好處。袁崇煥這才覺得,對方不過是個沒有遠見,又野心勃勃的蠢貨而已。
越是和察哈爾部的部眾們接觸,袁崇煥就越覺的林丹汗年輕時的那些壯舉,大約只是年輕人的一口朝氣。當他在后金軍面前連連受挫,令這口朝氣散盡后,他也就泯然于眾人矣。
不過如果林丹汗只是這樣一個普通蠢貨的話,袁崇煥雖然感覺有些失望,但也還不至于起動他的念頭。
實在是林丹汗到現在也沒弄清楚,察哈爾部現在是借住在大明的屋檐下,而不在是那個縱橫漠南蒙古草原的蒙古大汗了。
然而這位到現在也分不清現實,依然將自己當做了草原上擁有無上權威的蒙古大汗。他禁止蒙古右翼部族越過大青山、集寧海子一線放牧,卻又不肯將歸化城附近的部族疏散到遠處水草豐美的牧場去。
他敬畏神靈,卻又要求自己的部眾改宗信奉花教。他垂涎于明國的市賞,卻又不準許部下們前往明國私下交易。他喜愛勇士,卻對大明皇帝封賞的蒙古第一勇士頭銜耿耿于懷。他口口聲聲贊成明國、蒙古同屬中國,和大明皇帝在張家口會盟,但又擔心明人的書籍、教師乃至于鐵路這樣的新事物,會破壞蒙古人的淳樸人心,因此一直反對這些東西在蒙古部族和草原上流行起來。
林丹汗的作為,不僅惹惱了和蒙古人進行貿易的商人,也激怒了明國在右翼部族中負責教化的文武官吏,得罪了控制鐵路修建的山西鋼鐵商人們,甚至于連左翼的一些部族首領也極為不滿林丹汗的作為。
輕易的就將所有人逼迫到了自己的對立面去,林丹汗的這份本事還真是常人所未及的。當他離開歸化前去討伐漠北外喀爾喀右翼時,很少有人是期待他能夠活著回來的。
晉商組建的商團是最想林丹汗能夠陣亡的,這樣不僅可以讓整個草原都鋪設上鐵軌,他們還能把失去共主的蒙古左翼諸部也一口吃下去。
只不過依賴山西銀行、邊貿、鐵路、煤炭、鋼鐵產業迅速恢復元氣的晉商們,在接受了張家口通牒案的教訓之后,終于對皇權有了三分敬意,不敢再搞什么私下行動。畢竟他們此前在山西、宣大喂熟了的邊軍將官和地方官吏,現在已經被清洗的十不存一,只剩下了一個袁崇煥替他們撐著場面。
晉商們知道想要阻止林丹汗活著回來,除非有袁崇煥出手才行,但是他們現在可沒有這么大的能力指使袁崇煥干這事。不過在山西的煤炭、鋼鐵行業里,現在的大頭可是被內務府把持著。
林丹汗阻止草原上的鐵路建設,無疑已經損害到了內務府的利益。因此這些晉商不免向著內務府駐山西的黃太監大肆吹風,認為黃太監應當出面給袁崇煥一個暗示,將林丹汗這個麻煩解決掉才行。
當資本開始運行起來的時候,就會產生一種獨立的意志。對于阻礙內務府產業擴大化的林丹汗而,自然會被黃太監視為應當除掉的麻煩。不過借助去歲的張家口會盟,黃太監也不敢公然對袁崇煥進行暗示除掉林丹汗,因為這未必符合皇帝的意愿。
不過當后金派出軍隊想要突襲在漠北征戰的林丹汗的消息傳回之后,從晉商口中得知這一消息的黃太監終于坐不住了。他不由讓自己的親信帶著口訊拜訪了袁崇煥,建議這位豐大總督借助這個機會,讓后金把林丹汗給收拾了。
那些晉商在袁崇煥面前抱怨,他還能視若無睹,但是一名內務府的太監派人向他傳話,袁崇煥就真有些坐不住了。
雖說豐大總督位高而權重,但袁崇煥可不覺得這個位置是他仕途的終點。更別提**謀部實施軍隊整編計劃以來,他這個總督的權力也是受到了極大的約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