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糊涂,父親身上的銀錢,不早就在城門口那會兒就沒了嗎?還是您親手拿走的呢。”
不等蘇老大開口,蘇禾兒冷聲懟道。
誰知這一句,正中蘇老太太下懷。
她瞇起眼睛,斜著看向蘇禾兒,笑盈盈道:“你爹是沒錢,可你是有錢的,這一點俺很清楚。”
她頓了頓,悠悠然開口:“哎呀,俗話說,這父債女償,禾兒,你身為你爹的親生女兒,總該替他盡盡孝心吧!”
“不可能。”
蘇禾兒嚴詞拒絕,不給一點回轉余地。
“祖母,我們身上的銀子都是自己一分一分賺來的,怎能輕易就給了您呢?”
“荒唐!”
蘇老太狠狠一拍桌子,對著蘇禾兒怒目而視。
“你爹是怎樣教你?怎么你連最基礎的孝順尊長都不懂?”
“那還真是抱歉啊,祖母,我只知道,把銀子給了您我們一家子都活不下去,為了活命,這孝心什么的,只能拋之腦后了。”
眼看著說不動蘇禾兒,老太太骨子里的戲精潛質又爆發了。
她一手捂著胸口,一手敲著拐杖,沖著蘇老大哭喊起來:“老大呀,看看你這養的什么女兒啊,怎么敢這樣對待她的親祖母啊?”
蘇老大本就愚孝,聽著老太太這樣一番哭鬧,更是心疼不已。
“娘……”
“你別喊俺娘,俺如今可不是你的娘啊!你那媳婦也不是個省油的燈,你這一家女眷,就沒有一個是心疼你這個娘的!”
蘇王氏嘴上哭喊示弱,實則字字夾槍帶棒,句句意有所指,頗有幾分蘇老大不做主便不罷休的意思。
蘇老大十分無奈,只能將目光投向蘇禾兒,可瞧著她那雙堅定的眼眸,蘇老大自知勸不動,只能使出下策。
只見,他“咚”地一聲跪倒在地上,蘇禾兒一愣,趕緊上去攙扶。
“禾兒,你就看在爹的面子上,偷一些給你祖母吧!她年紀大了,實在可憐呢!”
“瞧父親這話說的,祖母可憐,咱們一家就不可憐嗎?若我把身上最后的銀子給了祖母,咱們一家就只能去街頭討飯了!”
蘇禾兒依舊不肯松口。
從前的事歷歷在目,正是因為她太過縱容,每每在蘇老大犯愚孝病的時候不加阻攔,這才使得蘇老大的病一日比一日嚴重。
這一回,她絕對不會再讓這種事情發生了。
“大哥,你這是做什么呀?跪下求自己的女兒,這算是什么事?”
蘇家幾兄弟這時候倒是團結,聽見這兒的動靜,齊刷刷的闖了進來,幾個圍著蘇王氏,余下幾個,則過來勸著蘇老大。
“禾兒啊,真不是俺說你,從那一次你病重,病愈之后就一直這樣頂撞你祖母,到底是為些啥呀?”
“是呀,你祖母雖說說話難聽一些,可到底是為了咱們呀!”
饒是蘇家兄弟輪番上陣,蘇禾兒依舊不為所動。
“祖母若是生氣,就只管先氣著,阿渲,咱們走。”xuъ.om
說罷,她領著阿渲旁若無人的離開了。
“你們瞧瞧,她那副死樣子,俺真是,真是……哎喲!”
蘇王氏又是哭又是鬧,一家子圍著她哄了好久,始終不見起色。
可這一回,不似從前,蘇家這幾個兄弟,自從入了城到現在,肚子里還未見過一粒米,哄了一陣就沒力氣了,只能放任蘇王氏自行哭鬧。
街道上,看著滿地餓殍,蘇禾兒皺著眉頭。
如今年月不好,她是知道的,可偌大一座城池,供著這些難民也不過一月時間,怎會彈盡糧絕,再養不起了呢?
這事兒怎么看起來都覺得古怪。
她正出神,卻看見一輛馬車行駛而過,所到之處,留下深紅色的血跡。
她心下一驚,忍不住與阿渲耳語。
“你可看見那車上是什么了?”
“似乎是肉。”
聽得此,蘇禾兒更是憂心忡忡,就在這時,一個婦人走了過來,看著她擔憂模樣,噗呲笑出了聲。
“小姑娘,你才進城不久吧?”
“正是。”
“那怪不得你不知道了,這車上呀,不是你想的什么碎尸,是能吃的肉,專門運給丁家的!”
那婦人一邊說著,眼底寫滿了艷羨。
“這饑荒的年月,咱們這城里,也就只有丁家一戶能吃得上肉了,唉,若是哪一日,能讓我們沾點油水也好呀。”
婦人這番話不說也罷,說了,蘇禾兒反而覺得離奇。
眼下局勢,舉國上下都是餓著肚子,怎么就丁家一家能縱享這吃肉自由?
其中必然是有隱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