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戳到林雨晴心里最脆弱的地方。

若是按以往的脾氣，她會恨不得沖上去掐住這女人的脖子，狠狠給她幾個耳光。

或者像處理夏語冰那樣，讓阿義他們去動手，怎么狠就怎么來。

可是現在她做不到了。

林雨晴連做了幾個深呼吸，努力讓身體不再微微顫抖，然后面色平靜的看著她。

“不要這樣說。”她聲音很輕，“你養了她二十年，這聲媽媽你當得起。”

蘇艾前一愣，眼淚瞬間落下來，“可這二十年，是我偷來的……”

當這句話脫口而出時，堵在兩人心口的那塊大石頭好像同時碎裂了。林雨晴呼吸有些困難，使勁兒壓抑著想哭的情緒。

而蘇艾前終于釋懷。

二十年了，她總算能面對這個現實。

她捫心自問，如果不是得了這場病，如果不是機緣巧合，綿綿找到了自己的親生父母，她真的會舍得放手嗎？

答案肯定是不會。

她只是個凡人，她有人性的光輝，也有人性的黑暗。

只不過現在，她后悔了。

這場病大概就是報應吧，連老天都看不下去她霸占別人的女兒，所以才讓她得了絕癥，等她死了就再也不能分離人家母女了。

蘇艾前默默掉眼淚，那杯茶喝在嘴里，苦澀難耐。

“對不起……”她對林雨晴說了這三個字，“真的對不起！”

林雨晴耳邊嗡的一聲，又重新握緊了拳頭，微微發抖。

不是所有對不起都能換來沒關系的，一聲對不起，填補不了這二十年的母女分離的空白，無法彌補她煎熬了二十年的痛。

可現在除了這聲對不起，蘇艾前還能跟她說什么呢？

林雨晴苦笑，其實這個女人并不是壞人，好歹還能跟她說聲對不起。

好歹，把女兒還給她了。

“你別這樣。”林雨晴抽出紙巾遞給她，“這不能怪你，如果不是你們夫妻把小柚子抱走，她就死在那場海難里了。”

“可終究還是我們的錯……”

“蘇大姐，”林雨晴猶豫一下，伸出去的手最終沒有落在她手背上，而是縮了回來，“能給我講講……女兒小時候的事嗎？”

蘇艾前一怔，吸吸鼻子，把眼淚憋回去。

她開始回憶姜綿綿從小到大的成長歷程。

什么時候會清楚的說話，什么時候會自己拿勺子吃飯，什么時候能跑能跳，什么時候上的幼兒園，上的小學，上的中學……

還有第一次來月經時，她手忙腳亂；第一次拿獎學金時，她把所有的錢都給了媽媽。

第一次收到男生情書時，她既害羞又害怕，把那封粉紅色的信箋悄悄扔掉了。

蘇艾前如數家珍的說著這些，連每一個小細節都記得清清楚楚。

然而她記得越清楚，林雨晴心里就越不是滋味。

原本這些事，都是應該她跟女兒經歷的……

“看來你真的對她很好。”林雨晴微笑道，“對待自己的親生女兒，也不過如此。”

蘇艾前猛然停下，張了張口，半晌訥訥問出那句：“你……會原諒我嗎？”

林雨晴心頭一緊。

她沉默片刻，坦誠對她說：“抱歉，我無法完全原諒你。”

蘇艾前一怔，眼神黯然。

林雨晴的手這一次輕輕落在她手背上，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但還是要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