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衡利弊,劉明祥暗自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氣,十分不情愿且又無可奈何的拿起桌上的筆。
平時感覺不到重量的這支筆,卻比任何時候都沉。
仿佛沉重壓住他的手腕,在調查表上打對號時,異常吃力。
劉明祥第一個在“是”與“否”的選項上鄭重地畫了一個勾。
這個動作雖然緩慢,卻清晰地落在了所有人的眼中,瞬間讓原本緊繃的氣氛出現了一絲微妙的松動。
他的臉上依舊殘留著些許不甘,但眼神中的掙扎卻漸漸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如釋重負后的疲憊。
當筆尖離開紙面的那一刻,他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長長地、無聲地嘆了口氣,將筆輕輕放在桌上,目光復雜地望向窗外,似乎在回顧自己波瀾壯闊卻又終究要面對現實的一生。
劉明祥的就范,給其他人釋放了一個明顯信號。
幾乎在同一時刻,宴會廳內響起一片“欻欻”寫字聲音。
不到五分鐘,發出去的調查表,基本上都已填完。
趙金懷做了個手勢,外面涌進來幾名紀委工作人員。
將攤在桌子上的調查表挨個收走。
不得不說,這是厲元朗的明智之舉。
發表格的是餐廳女服務員,收表格的才是紀委的人。
這么做的原因,蘊含著豐富意義。
聰明的人,會從這一細節上分析出,省委還是認為,給老干部們絕對尊重。
一上來,沒有委派紀委人員,就是希望他們審時度勢,認清處境,極力配合的話,會給足體面。
畢竟,他們都是曾經為南州做出卓越貢獻的人。
可若是不知好歹,公開作對,不好意思,紀委的人會馬上入場,那時候可就不是簡單填表這么輕松了,恐怕直接請去“喝茶”,接受更深入的調查和詢問。
厲元朗這一手,可謂是恩威并施,既給了臺階,也亮明了底線,讓這些在官場上摸爬滾打多年的老干部們,不得不掂量掂量其中的利害關系。
他們心里都跟明鏡似的,厲元朗既然敢在這樣的場合拿出這份調查表,背后必然有充分的準備和堅定的決心,任何試圖頑抗的行為,最終都只會引火燒身,讓自己和家人陷入更加不利的境地。
所以,當劉明祥做出選擇后,其他人也紛紛放下了心中的僥幸和抵觸,選擇了面對現實,在表格上留下了自己的答案。
這一場沒有硝煙的較量,以厲元朗的完勝而告終,南州政壇的這股歪風邪氣,也算是被狠狠地剎住了。
厲元朗離開后,坐在車里。
于海深有感觸地說道:“厲書記,不瞞您說,當時我還真有點擔心呢。”
厲元朗好奇地問:“擔心什么?”
“我擔心,那個場面,要是誰一時激動或者發怒,當場犯病,我們可就得不償失了。”
于海的話不無道理,章遠事件的余悸還未散去。
假如哪一個氣的犯病,到時候再來一個倒打一耙,厲元朗可就不好解釋了。
然而,厲元朗卻露出詭秘笑容,眼神瞟向車窗外,嘴里卻說:“章遠心里有鬼,本以為弄出半道送錦旗,給自己臉上貼金,功過相抵,我不會追究他。”
“哼!”厲元朗冷笑道:“只可惜他的如意算盤被我識破,急火攻心,才導致突發心臟病送了命。”
“可老干部不一樣,哪個沒見識過風浪,沒經過暴風雨的洗禮,心態早已上升到一定境界。”
“他們或許會憤怒、會抵觸,但絕不會輕易被情緒沖昏頭腦做出不理智的舉動。這些人在官場上歷練多年,最懂得審時度勢,知道什么情況下該堅持,什么情況下該妥協。”
“真要到了危及自身利益的關鍵時刻,他們比誰都惜命,比誰都清楚如何才能最大限度保全自己。”
“剛才劉明祥的反應就是最好的證明,他再憤怒也沒有當場失態,最終還是選擇了填寫表格。”
“所以,我的擔心,從來不在他們會不會犯病上,而在于他們能不能真正認清形勢,做出正確的選擇。現在看來,大部分人還是拎得清輕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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